“是,是。”
醫生們誠惶誠恐,把報告遞給了沈閑。
沈閑立刻翻開,飛速看了下去。
越看,越心涼。
等所有的報告都看完了,沈閑手指一抖,厚厚的報告就這麼掉在了地上。
沈閑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雲亭從未見過這樣的沈閑,撿起報告,迅速地看了一遍後,無奈地看向沈閑和他懷中哭的無力的慕飛揚。
……這報告,長篇累牘,隻有一個結論。
腦死亡。
幾乎等於就是死亡了。
而慕老的年紀,根本不能接受任何激素刺激,包括強心針,電極搶救……
已經沒救了。
沈閑常說,自己是人,不是神,就算是神也有做不到的事情,何況是人呢。
他是世界最好的醫生,可就算是世界最好,也無法讓一個已經行將就木的老人複生。
慕飛揚也是知道自己救不了慕老,所以才會這麼絕望。
雲亭低下頭,悲慟的歎氣。
沈閑和慕飛揚,幾乎代表著現在最好的醫術……可他們兩人能做的,隻是拖延慕老呼吸停止的最終時間。
慕老的年紀太大了,身體機能幾乎沒有辦法重生。
大量失血,引發敗血症,每天都要輸血以確保他的血液強製性流通。
腦死亡,代表著他永遠不能睜開眼。
慕飛揚用針每隔五個小時就刺激他全身穴位,沈閑也想盡辦法讓他有一線呼吸。
他們兩個人,不分晝夜,強行吊住慕老的一條殘命……
慕飛揚從那天開始就不再說話了。
沉默的施針,沉默地看著慕老身上的傷口止不住流血,沉默地看著一袋袋鮮血被輸進他身體裏。
全世界最好的兩個醫生,不服這樣的命運,用盡平生所學,竟然隻是想為一個無法救回的老人續命。
這樣瘋狂的舉動,就這麼持續了很久。
久到……
夏天悄然過去,秋天緩緩來臨。
久到……
秋天也慢慢遠去。
慕老就像一棵枯樹,樹根已經死了,樹幹也空了,慕飛揚和沈閑偏要保住那枯黃的幾根葉梢。
可是,慕老的身體一天天的消瘦。
大量的血液刺目的紅,輸進去多少,就會溢出多少。
他沒有意識。
可如果真的有了意識,那一定也是痛苦的意識。
慕飛揚和沈閑都知道,奇跡不會發生。
時間越久,慕老的身體會越支撐不住,越痛苦。
他早就該走了……
強行續命,隻會加劇他身體的消耗。
為了維持他的生命,原本的管子增加了一倍,慕老就這麼痛苦的與死神僵持。
慕飛揚看著他,眼中越來越絕望,越來越的心疼,在無邊無際的灰暗下,是對自己的恨和悔。
當冬天的第一場薄雪降下時,慕飛揚終於失去了冷靜。
她摔破了血袋,任由鮮血流滿了地麵,空氣裏都是血腥的味道,她捂著頭,控製不住的大叫大哭。
她沒有辦法了。
她救不了爺爺。
她害死了爺爺。
她失去了唯一的親人。
沈閑看著慕飛揚,顫抖著歎息,捂住了她的眼睛,慢慢關閉了所有輸液管的閥門。
在這個平靜的雪夜。
慕老離開了人世。
慕飛揚按照慕老的遺願,捐獻了他的遺體作為醫學研究,隻拿回了他的衣服。
將衣服火化成灰,安葬在了陵園裏。
慕老下葬後,慕飛揚不哭不悲,像一個提線娃娃。
頭七的那晚,慕飛揚在院子裏搭了靈棚,把慕老的照片放在桌上,呆呆地看著裏麵微笑慈祥的老人。
想起他曾經說的那些話。
他說過……做醫生是一種責任,要救助那些生命垂危的人,這是大醫德行。
他還說……要她做最好的醫生,繼承他的誌向,將來可以救更多人。
爺爺的一生,光明坦蕩,先人後己,是不平凡的一生。
直到死,他也是因救人而死。
“爺爺……”
暗啞的聲音緩緩響起,慕飛揚輕觸照片上的老人,慢慢的說,“你說過,大醫德行是救更多的人,可是我……連唯一的親人都救不了,我還有什麼德行呢……”
冬天寒風凜冽,慕飛揚臉凍得通紅,手還是沒放開,將相框拿起來,抱在懷裏,看著天上的月亮,“爺爺,今天月亮很美,你看見了嗎?”
慕老臨走前,畫了一半的畫,慕飛揚將它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