翻開一卷古老的《詩經》,沐浴溫暖的午後陽光,輕輕吟誦那些簡潔豐潤、唇齒留香的詩句,似乎伸出手去,就能觸摸到天地初立的年代裏最初的美好。

詩歌最初的美,當是《詩經》的清澈見底,素樸無華,似一朵清麗又不失風華的水仙花,數千年搖曳繾綣,驚豔了時光,溫柔了歲月。在淳樸的先民那裏,人生的每一個階段都可以成詩,感情的每一個步驟都能拿來歌唱,漢、溱、洧、淇兩岸,蕙、蘭、芷、蘅之花,天地四時,山川林野,喜怒哀樂,相遇相離,皆可入詩。正是這般天然心性,才造就了《詩經》的質樸深厚、純美無邪的千古風致。

那些古老的故事和情懷,至今仍有新鮮溫度。“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人麵桃花相映紅,古詩裏的婚姻,如畫一般美好;“蒹葭蒼蒼,白露為霜。所謂伊人,在水一方”,那方距離雖然咫尺可見,卻是遠在天涯,伊人之美氤氳如煙,若即若離,穿越千年之後依然鮮活如初;“死生契闊,與子成說,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歲月靜好,現世安穩,這般洗練如白描的誓言,真是最動人的愛情表達。

最簡單的東西往往最直擊人心。一如那句“君子於役,苟無饑渴”,明澈的畫麵,安寧平和的掛念,好似能驅散所有的灰暗和糾纏,讓內心如一片朗淨晴空;又如那句“琴瑟在禦,莫不靜好”,多少甜言蜜語也比不過這般美好純淨的期許,仿若生活所有的挫折和生命所有的悲哀都已雲淡風輕,隻願彼此相對,隻願此世光景綿長,靜水流深。

《詩經》之美,恰恰在乎它的渾然天成,不事雕飾。無論耕作砍樵,祭祀狩獵,還是遠行出征、水濱遊玩,我們的先民隻是直白地將生活的每一個片段吟唱出來,便有了悠長如水的詩韻。悠悠五百年的吟哦,經曆了三千年的時光流轉和歲月浸染,愈發出落得幹淨簡單,質樸如明鏡,沒有一絲暗紋。

這裏的每一首詩都是一首歌,唱醒千年後麻木疲憊的心靈;每一首詩的背後都有一個故事,所有故去的繁華與悲涼都在此間上演;每一首詩還是一道永恒的風景,你我隻是路過,便已心折。若這倉促的浮生尚能偷得一寸閑暇,若心中尚有一處未被觸碰的柔軟,何妨暫且忘卻塵俗,在詩中流浪一番。

一卷《詩經》,若用一生的光陰淺吟慢唱,該是怎樣的浪漫與沉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