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輕察不敢再細看,沒命價地往光亮處狂奔。真所謂人急搏命。李輕察隻感覺此刻腳下牽絆、空氣濕熱、星空異樣都沒什麼可怕的,被那未知的黑手抓住才是最可怕的事情,一股勁往前跑,呼吸和心跳一開始跟不上節奏,到後來完全感覺不到,自己跑起來也是越來越輕快,不僅感受不到熱氣,而且還有點絲絲清涼。這種舒服和愜意一開始令他心曠神怡,而後令他心驚膽裂,他發現自己不僅忘記了呼吸,也沒有了心跳,一步之間跑過的距離令世界百米冠軍都自愧不如,回頭看去,那些泥濘中的手不再紛紛破土而出,好像尋找到了什麼東西,聚集在一起,縱然隔得很遠,也能看到高高的一堆,外圍還不斷有手臂攀附上去。
李輕察不敢多想,他怕自己會受不了,但是盡管不去想,但是還是忍不住去看。那些手臂形成的肉堆如同水沸騰了一般翻滾,不知什麼東西的碎片紛紛揚揚灑落出來,突然砰地一聲,一個東西從肉堆裏高高拋起,如同炮彈射向天空,肉堆被炸開,旋即又被手臂填滿,那些手臂似乎受到其中東西的致命吸引,翻滾著,甚至互相撕扯。
剛才爆射出去的東西在夜空裏劃了一道拋物線,朝著李輕察過來。他疾走兩步,接著了那個東西。幾乎爛的看不出原狀,但是可以感受到那是個球形的東西,不太圓,有幾個……窟窿!
天呐!那是自己的頭顱!
李輕察嚇得拋下手裏的東西,不知所措呆立了片刻,腳下的草地中又冒出黑手來摸索那頭顱,他竟然感到了渾身發冷,顫栗不止。
他麵對著自己,第一次感受到了一種深入骨髓的恐怖,他以為既然已經死去了,那就不會再有什麼恐怖的事情。此刻他才發現自己錯了,這種情緒既然是人與生俱來,和靈魂捆綁在一起的,那麼,無論怎樣都不會消失,隻可能被忘記,但是總會被機緣所喚醒,讓人真切地感受著,恐懼著,畏懼著,盡管甚至連他們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
李輕察也不知道自己在怕什麼,有什麼好怕,但是他就是感覺到恐懼,一種無法抑製的情感,蔓延在他的所有感官。他已經不能夠再承受,不能夠再逗留,他發瘋一樣的拚命朝著光亮奔跑,不遺餘力的奔跑,草原在他的腳下飛速的倒退,他不知道自己的速度有多快,但是天上的繁星,漸漸的不再靜止,而是如同流星一般拖長了尾巴,腳下的草原也不再倒退,而是根本感受不到,但是那個光亮,那青綠色的光亮,依然遙遠如同在天邊。
他不知自己狂奔了多久,不知道自己狂奔到何處,一直盯著那團青綠色的火焰,直到它變大,越變越大,李輕察知道自己終於接近了那團光亮。
越接近,越能看清。那團光並不是火焰發出來的,這也解釋了那團光為何是青綠色的,那團光竟然是一顆樹發出來的,一顆巨大的樹,一顆巨大得仿佛撐起天地的樹。李輕察最開始看清它的時候,它隻是一棵樹,看上去很小,散發著淡淡的青綠色的光芒,很難相信這光亮居然能傳播這麼遠,很難想象,看上去極其遙遠的一棵樹,居然能讓人清晰的看見它的枝幹葉子,而且看上去它似乎和地平線的星星一邊高,越接近,這棵樹就越發不可思議的變大,變得非常巨大,最開始消失的是樹冠,樹的頂端似乎插到夜空裏麵去了,看不見了。漸漸的整個樹冠都看不見了,隻能看到一些粗壯的令人難以想象的枝杈,再往前,天空就不見了,那些繁星全部消失,天上是散發著青綠色光芒的葉子,每片葉子大如廣場,散發著淡淡的青綠色光芒,之所以是淡淡的,因為那些葉子離地麵極高,如同剛才星空的位置那麼高。此刻,李輕察身處的地方已經亮如白晝,腳下的草地清晰可見,然而那些葉子的脈絡都如巨龍般飛翔在天上,枝幹都被葉子的光芒掩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