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起死回生”的人(1 / 1)

1984年6月,在美國阿肯色州,19歲的特裏沃利斯和兩個朋友駕駛著一輛敞篷小貨車行駛在偏僻的山路上,忽然車子失去控製,跌落在7.6米下幹涸的河床上。開車的朋友當場死亡,另一個毫發未損,而特裏受了重傷。他第2天才獲救,但醫生告訴他母親安吉麗,鑒於腦幹的受傷程度,她的兒子也許活不了幾小時了。他從頸部以下都無法動彈,四肢癱瘓,處於昏迷之中。幾個星期、幾個月、幾年過去了,他仍舊毫無生氣。盡管他的父母每隔一周就從療養院接他回家一次,並一直同他講話,但他們也不知道他是否能聽懂。19年中,除了偶然地咕噥幾聲和眨眨眼,一切還是原樣。直到2003年6月,安吉麗看望他的時候,他忽然叫了一聲“媽媽”。這是自從車禍以來他說出的第一個詞。毫不奇怪,安吉麗 沃利斯把她兒子的蘇醒稱作“一個奇跡”。

接著特裏會說其他的詞了——“百事可樂”,然後是“牛奶”,再然後是“爸爸”——不久以後,單詞變成了詞組和短句。很快,他能夠說出想要的任何東西,盡管說得還比較緩慢而且吃力。他女兒安姆波爾在車禍之前剛出生,而現今已經19歲了,他的首要任務之一就是接受這個女兒。然而,他還處於時間斷層中,想要和他幾年前就過世的祖母講話。他能夠清楚地背出她的電話號碼,家裏其他的事情卻早已忘記了,問他總統是誰時,他回答“羅納德 裏根”。但他的家人已經很高興了,並不介意這個情況。畢竟,他們從未指望他能再度睜開眼睛,更不用說能夠講話了。

那是一段漫長而痛苦的經曆。安吉麗回憶起當她第一次見到特裏躺在醫院的時候,注意到他的手在動。她曾認為這是個好兆頭,卻得知那隻是大腦損傷的跡象。盡管醫生讓她準備葬禮,她卻從未放棄希望。1985年,當特裏的情況穩定下來,她就把他轉移到一所療養院裏,每周兩次開車往返80多千米,從家裏去療養院看望兒子,年複一年。領他回家的時候,她推著輪椅帶他去熟悉的地方,和家人見麵,還不斷地和他講話、給他讀書,企盼著得到回應。“我希望繼續和他講話,聊家裏的事情,”她說,“這隻是一種習慣。這就是我們所做的,但我沒有真的認為他能好轉。”

後來,在安吉麗的一次探望中,療養院的工作人員陪著她去特裏的房間,並像往常一樣問病人來探望他的人是誰。“他就說了一聲‘媽媽’,”安吉麗自豪地回憶說,“我跌坐在地上了!”不僅是她和護士,特裏本人也感到十分驚訝。安吉麗說:“你能從他臉上的表情看出來,他瞪大了眼睛。”

要解釋特裏從1984年以來的思維狀態,必須了解大腦本身的一些知識。大腦是非常脆弱的器官,任何震動都會使它壓縮或膨脹。在像特裏遭遇的車禍那樣劇烈震動的情況下,幾十億個組成大腦的神經細胞被拉緊、扭轉甚至斷裂。鋼軌之類的外界物體刺穿頭顱看上去很嚴重,但這種傷害一般僅限於大腦局部。與之相比,車禍雖然沒有使皮膚受損,但是對大腦的衝擊更具擴散性,也因此更具破壞性。大腦前後晃動,與頭顱基部碰撞,在各個衝擊點引起大麵積的損傷。頭部損傷經常伴隨意識缺失,在不嚴重的情況下會造成腦震蕩,但僅僅持續幾分鍾。腦震蕩是由神經細胞的暫時癱瘓引起,但對大腦沒有實質的傷害。而昏迷比較難以定義,這個術語一般用來形容人一直閉著眼睛,無法交流,對指令沒有反應。腦幹位於大腦基部,如果腦幹受損,損傷中斷了意識,就會引起昏迷。但是,沒有人能夠完全解釋為什麼長時間昏迷的人會忽然間醒來。特裏的醫生說,母親持續不斷地和他講話對保持他的思維繼續活動有所幫助,但是由於腦幹受損,他無法控製身體的反應程度,或者是因為腦幹與其他感官的連接出了問題,特裏在昏迷中不能做出反應。而他身體的其他部分沒有受到影響,功能正常,他沒有意識也能呼吸、分泌唾液、消化並排泄食物,因為在丘腦的影響下,所有的這些功能都由神經係統自發控製。事實上,許多從昏迷中蘇醒的人都說,他們完全清楚發生在身邊的事,但就是不能交流。

特裏的康複時間令人驚奇。“真是不可思議,”他父親傑瑞若有所思地說,“他是在13號的星期五出的車禍,19年後,也是在13號的星期五,他開口講話。”

但是特裏有一種不好的變化,他有時候說髒話。當語言矯正師問可以為他做些什麼的時候,他說:“和我上床吧。”還有一次,問他有什麼感覺時,特裏回答“好色”。他父親說:“這很奇怪,因為車禍之前他從來不講髒話。”但是和獲得新生相比,這是很小的代價。盡管特裏 沃利斯從頸部以下還癱瘓著,而且短期記憶也有問題,但是他已經從死亡線上回來了,這是不爭的事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