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國有些頭暈,他感到頭頂上空的天花板,也隨著嵐吹動的音律,沒有規則地旋轉起來。他根本聽不清嵐在吹什麼曲調,甚至看不到嵐嘴唇的移動。嵐剛才拖動的木箱有些異動,裏麵傳來了狗的狂吠和搏鬥的聲音。
郭國幾乎要發瘋了。一雙沒有生機的眼睛,呆滯地看著,甚至懷疑自己生命的存在,好像隻是一具被施了魔法的軀體。本來悅耳的口琴聲,卻都變成了刺耳的譏諷和嘲笑。
“郭國,快,放我出去!”箱子裏傳來了兔子的聲音。
整個木箱劇烈地晃動了一下,接著又是一聲狗的狂吠,伴隨著兔子的慘叫。“別聽它的,就讓我把它殺死在這裏。”
裝著兩個怪物的箱子,一個灰色的幽靈,靜悄悄地,將一種灰色的恐懼,丟進郭國的心裏。他不想再眼睜睜地看著,隻是感覺迷茫。一串串的問號,穿梭在他的腦細胞裏。我是誰?為什麼會淪落到這樣的地步?我出生在一個什麼樣的家庭?魔鬼為什麼要選中我?我到底做了什麼錯事?我還要掙紮多久?怎麼才能結束這一切?所有的問號,都化成了重重的壓力,砸在郭國的心頭。
“我呸!你以為這樣就能結束?你們都殺不死我。隻要有郭國在,我就不會死,哈哈。”兔子的放浪聲,穿透箱子,回蕩在房間裏。嵐也停止了吹口琴,雙手垂在腰間。
“現在的一切都毫無意義。哀傷、頹廢、萎靡,這是現在的我,或許也是以後的我。尋求悲壯,隻是想讓自己不再卑微。告訴我,我該怎麼辦?”那些措辭和臉上不停流淌的液體,始終都在證明著郭國是多麼的迷惘。明白了,即使現在再怎麼折騰,也終究避不過命運的安排。
“你還在猶豫什麼?消極避世,得過且過就是一種逃避。你還想繼續醉生夢死嗎?”地魔獸抓住了最後一絲機會,衝擊著郭國的心理防線。無論是醉生夢死,還是得過且過,其實,都隻是在用不同的方式詮釋著自己對於現實的無奈。於是,一個選擇沉溺夢境,遺世而獨立;一個則選擇隨波逐流,淹沒於世潮。
郭國要大笑,他又找到了一個絕好的時機,可以放肆地笑了。他憤然地拉起呆滯在一邊的嵐,衝出小屋。“因為我的懦弱,以至於我做了很多錯事。我一直不承認自己是個魔鬼。今天,就讓一切都了結了吧。”郭國大笑著,抱起堆在小屋旁的茅草。那些枯槁已經被太陽抽幹了體液,擠不出一絲水分。兔子聽著茅草細碎的堆積聲,它已經感覺到危險的臨近。可是,它怎麼掙紮,也逃離不出那盒子。而一旁虎視眈眈的地魔獸,更加讓它無法掙脫。“郭國,你要幹什麼?”兔子大叫著。
“天生注定我就是悲哀。我生性就是懦弱。我要將所有的古樹,在大火中痛苦地失去所有的春的期望,我要將所有的荒原都藏進我的野心裏,我要讓所有的生靈都痛苦地痙攣。燃燒吧!燃燒吧!這就是我最大的願望!我的夢想就是痛快地毀滅!”郭國打著了手中的打火機,向茅草堆拋去。
茅草燒起來了,大樹林燃起來了,風猛起來了。火舌得意地舔噬著它們,從堆積的茅草,一直向著屋頂燃燒。郭國睥睨著這無知無覺的吼叫聲,血脈中有一種劈劈啪啪的快感。他同情所有災難中受苦的魂靈,像虔誠的基督,它能帶給僵死靈魂以福音。
兔子震顫了,彷徨了,聲嘶力竭地喊道:“郭國,你瘋了?快放我出去。”
在這個屋旁,那些美麗的植物,它們團團而生,成片成林。“我已經忍受了很久,現在我的理想將要實現了!”郭國狂喜,借助卑微的幹草,把火撥得越來越大。風來了,在夜來臨時,它借助巡視的借口吹來,使火焰的魔爪開始攀附著越來越旺,熾熱的嘴狂熱地親吻著即將化為烏有的小屋。他帶著輕蔑的大笑,笑聲震栗著四周。白楊林的對麵站滿了人,開始有人呼叫,而火焰範圍還在不斷地擴大。逐漸,整個小屋已經被包圍。光亮主宰了天際,周圍竟然如白晝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