詞曰:
衣錦還鄉,二美情相等,的是女中賢,豈獨奪紅粉。
良朋何所損,真實交之本。金蘭非易名,以際須當省。右調《醉花間》
話說田中桂當日同父母回家祭祖,將到杭州,地方官齊來迎接。舊時的房屋田園,俱已給還,當下船抵了杭城,田中桂的父母先上去了,田中桂在船中向張小姐道:“下官有句話要與夫人商議,如今回家去,房屋盡有,但是虞娘子在彼,恐不合夫人之意。不如另覓高居,與夫人安歇何如?”
張小姐道:“相公所言,甚不合理。奴今嫁與相公,同回祭祖,原是合家歡會,若是心懷二念,兩下隔絕,便不是當初本意。況一家之內,百事宜和,不須爭執,且奴家父母,不是低小人家,謙讓些須,不為羞恥。相公放心,奴家回去,自有道理。”田中桂聽了這番議論,心中喜悅,因說道:“若夫人如此賢慧,下官又何疑慮。”遂吩咐全班職事,兩乘八轎侍候,即時起岸。田巡撫在轎中想:張小姐如此和氣,但不知二人相會時,虞娘子是何光景?事已至此,隻得隨時而行。
霎時到了家門,田巡撫與張小姐俱下轎進去。此時田巡撫當交關之際,所謂小鹿兒在心頭亂撞,誰知虞娘子久已迎接出來。張小姐一見虞娘子來迎接,愈加歡喜,笑欣欣同到中堂見禮。張小姐道:“虞夫人年長,理合在上。”虞娘子道:“張夫人新客,理合在上。”彼此謙讓一個不了。田中桂在旁邊,隻不作聲,惟笑容可掬而已。看官們要知道,妻財子祿,前生分定,人家不賢的遇著不賢的,便有許多爭鬧,把為夫的氣得無門可訴。田中桂先娶了虞娘子,十分賢慧,持家立業;今日又娶了張小姐,也是十分賢慧,全不知自己是宰相的女兒,豈非前生分定,命有賢妻,兩賢相遇,那得不喜。閑話休題,畢竟虞張二夫人謙讓到底是那一個在上,虞夫人年長,況係首妻,張夫人又再三推讓,當下隻得居上見禮。居上之後,又在下首,重新見禮,然後敘坐,你親我愛,勝似姐妹。田中桂把一件大心事,從此放下。
過了幾日,擇吉祭祖,牲物祭禮,迥異尋常,真是罕有罕見,這事且按下不題。
再說京中皇帝,一日與張閣老閑話,問及淮鳳二府的年歲,張閣老奏道:“淮鳳二府,自田中桂賑濟之後,年歲大好,不是從前光景。”皇上道:“田中桂做了江南巡撫,可好麼?”張閣老道:“甚是安靜,前日蒙皇上準他祭祖,如今回杭州去了。”皇上道:“似此好官,還該旌獎,遣員頒詔,榮封三代,以表朕獎賞之意。”張閣老道:“陛下如此激勵,將來報效的,正自不少。”隨傳旨命元正文齎詔往杭。禮部遵旨修詔,封田中桂祖父母並現在父母俱是一品冠帶,田中桂加九級,以示九錫之意。
當下元正文齎詔星夜來到杭州,地方官並田中桂聞欽差大人到了,都來迎接,擺香案接旨。元正文宣讀過了聖旨,田家一門都謝過聖恩,方才整備公館,大排筵宴。元正文在席間對田中桂說道:“複命在即,不得久敘,可設席於萬花園,不用冠帶,隻用舊時打扮,儒巾儒服,於長鬆堂仍舊賦詩,以見不忘舊好之意,何如?”田中桂道:“如此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