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一章:陌生的投宿者(1 / 2)

在鄉紳特裏羅尼、利弗西醫生和其他鄉紳們從我這兒知道了寶藏的事以後,我就被要求毫不保留地寫下有關寶島的全部詳情,但是我沒有寫寶島的具體方位,因為那裏的寶藏還沒被挖出來。

思緒將我帶回了過去。那是公元17年,當年我父親開了一家名叫“本葆海軍上將”的旅店。當時,有個棕色皮膚、臉上帶刀疤的老船長,住進了我們店裏。

我還清晰地記得他來投宿時的樣子。他身材高大、魁梧,有著栗色的皮膚,臉上有一道彎刀留下的刀疤,黏糊糊的辮子耷拉到肩膀上。身上穿著髒兮兮的藍外套,粗糙的雙手疤痕累累,指甲烏青而殘缺不全。他身後有輛小推車,上麵放著航海用的大木箱。他徑自吹著口哨,環顧著小海灣。唱一支日後也經常被人們唱起的古老的水手歌謠:

十五個漢子扒上了死人箱,

——喲——嗬——嗬,

再來朗姆酒一大瓶!

那高亢、蒼老的嗓音,仿佛是起錨時眾人合唱出的破調門。接著,他用一根木棍子重重地敲門,粗聲大氣地喊著要來一杯朗姆酒。

酒送到後,他一麵品味著,一麵還繼續打量著四周的峭壁,抬頭審視我們的招牌,像個鑒定家似的。

“這個小海灣很便利,”他開口說道,“而且酒店的位置也很不錯。客人多嗎,夥計?”

我父親告訴他,客人非常少。

“真不錯,”他說,“這正是我要找的好住處。過來,夥計。”他衝著推手推車的人喊,“把車子靠邊兒,幫我把箱子搬進來,我要在這兒住上一小段兒。”接著他又說,“我是個簡樸的人,有朗姆酒、熏肉和雞蛋就可以。你們該怎麼稱呼我呢?幹脆,你們就叫我船長吧。至於錢,瞧——瞧這兒!噢,用光了告訴我。”說完,他把三四枚金幣拋在了門檻上。說話時的神情像個發號施令的指揮官。

說實話,雖然他破衣爛衫,言語粗魯,卻一點兒也不像個在桅杆前幹活的水手,倒像個慣於發號施令的大副或船長。那個推車的人告訴我們,這人是那天早晨被郵車送到“喬治王”旅店門前的,在那兒,這人打聽了沿岸的小旅店。之所以最後挑中我們家,是這兒被描繪得很僻靜,而且名聲也不錯。

白天他會帶著一架黃銅望遠鏡在小海灣一帶轉悠,要不就在峭壁上遊蕩;到了晚上就坐在客房火爐旁的角落裏,拚命地灌兌了水的朗姆酒。大多數時候,別人和他說話他都不理睬,隻是猛然抬頭瞪人一眼,像吹霧角似的哼一下鼻子。

每天,當他巡遊回來時,他都會問有沒有船員路過。每當某個船員到“本葆海軍上將”旅店來投宿時,他總會在進餐前先透過門簾窺探一番。一旦有一個這樣的人在裏麵,他必定會像隻耗子似的不做聲。起初,我們以為他是在尋找夥伴,後來才明白他是想避開他們。

有一天,他忽然把我拉到一邊,對我說,隻要我幫他留神一個“獨腿水手”,每月月初他就會付給我一枚四便士的銀幣。可是每當月初,我向他申請報酬時,他總是對我嗤之以鼻,還惡狠狠地瞪著我。

不過,不到一周,他便會給我那四便士,同時重申他要我監視“獨腿水手”的命令。

這個命令攪得我坐立不安。“獨腿水手”經常出現在我的夢裏,露出各種各樣怪異的表情,有時還會連跑帶跳地追趕我,嚇得我常常半夜醒來。總之,為那每月的四便士,我付出了相當昂貴的代價。

但是夢境的恐懼,遠遠比不上人們對船長的恐懼。有幾個晚上,在他喝了過量的朗姆酒後,就坐下來唱他那些邪惡、古老、粗野的水手歌曲;有時他會嚷著輪流幹杯,還逼著那些戰戰兢兢的房客聽他講故事,或者和他一起合唱。聲音大得連房子都震動起來了。人們迫於對他的恐懼,全都加入到這歌聲裏來。他們一個比一個唱得響亮,生怕被他斥責。因為他在發酒瘋的時候,委實是個世間少有的惡霸:他會猛敲桌子,喝令大家肅靜;也會大發雷霆,責怪大家沒有好好聽他的故事;他甚至不允許任何人走出店門,直到他搖搖晃晃地回房睡覺為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