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蕭軍情書 (1)(1 / 2)

致 蕭 紅

吟:

前後兩信均收到了。你把弄堂的號碼寫錯了,那是二五六,而你卻寫了二五七,雖然錯了也收到。

今晨鹿地夫婦來過,為了我們校正文章。那篇文章我已寫好,約有六千字的數目,昨夜他翻好四分之三的樣子,明晨我到他們那裏去(他們已搬到環龍路來)再校一次,就可以寄出了。其中關於女作者方麵,我隻提到您和白朗。

秀珂很好,他每天到我這裏來一次,坐的工夫也不小,他對什麼全感到很濃重的興趣,這現象很好。江西,我已經不想要他去了,將來他也許仍留在上海或去北平。寄來過一次,你的第一封信她已看過了。今天在電車上碰到了她、明、還有老太太,她們一同去兆豐公園了,因為老太太幾天要去漢口。

三十日的晚飯是吃在虹他們家裏,有老唐、金、白薇(她最近要來北平治病了,問你的地址,我說我還不知道)。吃的春餅。在我進門的時候,虹緊緊握了我的手,大約這就是表示和解!直到十二時,我才歸來。

踏著和福履裏路並行的北麵那條路,我唱著走回來。天微落著雨。

昨夜,我是唱著歸來,

——孤獨地踏著小雨的大街。

一遍,一遍,又一遍,……

全是那一個曲調:

“我心殘缺……

我是要哭的!……”

可是夜深了,怕驚擾了別人,

所以還是唱著歸來:

“我心殘缺!……”

我不怨愛過我的人兒薄幸,

卻自怨自己癡情!

吟,這是我做的詩,你隻當“詩”看好了,不要生氣,也不要動情。

在送你歸來的夜間,途中和珂還吃了一點排骨麵。回來在日記冊上我寫下麵幾句話:

“這是夜間的一時十分。她走了!送她回來,我看著那空曠的床,我要哭,但是沒有淚,我知道,世界上隻有她才是真正愛我的人。但是她走了!……”

吟,你接到這封信,不要惦記我,此時我已經安寧多了。不過過去這幾天是艱難地忍受過來了!於今我已經懂得了接受痛苦,處理它,消滅它,……。酒不再喝了(胃有點不好,鼻子燒破了)。在我的小床邊雖然排著一列小酒瓶,其中兩個瓶裏還有酒,但是我已不再動它們。我為什麼要毀滅我自己呢?我用這一點對抗那酒的誘惑!

偶爾我也吸一兩支煙。

周處既找不到,就不必找了。既然有潔吾,他總會幫助你一切的,這使我更安心些。好好安心創作罷,不要焦急。我必須按著我預定的時日離開上海的。因為我一走,珂更顯得孤單了。你走後的第二天早晨,就有一個日本同誌來尋你,還有一個男人(由日本新回來的,東北人)係由樂寫來的介紹信,地址是我們樓下姓段的說的。現在知道我地址的人,大約不少了,但是也由它去罷。

《日本評論》(五月號)載有關於我的一段文章,你可以到日本書局翻看翻看(小田嶽夫作)。

花盆你走後是每天澆水的,可是最近忘了兩天,它就憔悴了,今天我又澆了它,現在是放在門邊的小櫃上曬太陽。小屋是沒什麼好想的,不過,人一離開,就覺得什麼全珍貴了。

我有時也到鹿地處坐坐,許那裏也去坐坐,也看看電影,再過兩天,我將計劃工作了。

夏天我們還是到青島去。

有工夫也給奇和珂寫點信,省得他們失望。

今天是星期日,好容易雨不落了,出來太陽了。

你要想知道的全寫出來了。這封信原擬用航空寄出,因為今天星期,還是平寄罷。

祝你獲得點新的快樂!

你的小狗熊

五月二日

(注:此信係蕭軍於1937年5月2日所寫,當時蕭軍在上海,蕭紅在北平。)

蕭軍小傳

蕭軍(1907—1988),原名劉鴻霖,出生於遼寧省義縣沈家台鎮下碾盤溝村,即現淩海市所屬大碾鄉人,筆名三郎、田軍、蕭軍。1934年10月創作了著名的《八月的鄉村》。《八月的鄉村》的出版不但顯示了抗日文學的實績,也奠定了蕭軍在文壇上的地位。從此,他與蕭紅成為“東北作家群”的著名代表。“但得能為天下雨,白雲原自一身輕。”蕭軍生前的這兩句詩就是這位著名作家的精神寫照。

1925年考入張學良在沈陽辦的東北陸軍講武堂第七期,學習法律和軍事。1929年,蕭軍寫出了他的第一篇白話小說《懦……》,以“酡顏三郎”為筆名,發表在當年5月10日沈陽《盛京時報》上。小說憤怒地揭發了軍閥殘害士兵的暴行。接著蕭軍又在《盛京時報》上發表了《端陽節》、《鞭痕》、《汽笛聲中》、《孤墳的畔》等小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