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晨曦又一次眷顧這座西部小城時，霧靄中的建築物朦朦朧朧地浮現在南北兩山狹長的中間地帶，若隱若現。雖然寒冬剛剛過去，北方的早春還縈繞著絲絲寒意，但躍躍欲升的太陽眼看就要掙脫地平線，滌蕩這片古老而又萌發生機的土地
“第六套廣播體操，現在開始。伸展運動，一二三四……”空曠的廠區突然因水泥杆上的嘹亮喇叭聲而頓時顯得嘈雜起來，有的車間門口聚集了稀稀拉拉的人群，自發排著不規則的隊形隨著廣播口令做著廣播體操，雖然動作極不規範，但大多數人還是努力認真地伸著胳膊踢著腿。這時最忙亂的要算廠機關辦公樓裏的小夥子楊揚。工廠八點上班，他七點就到位了，在八點以前需要做這樣幾件工作：首先要打掃黨委辦公室，尤其是套間裏黨委書記辦公室的衛生，掃地、拖地、抹桌子、清洗茶杯和煙缸，一點兒都不能馬虎，因為黨辦主任很愛幹淨。這些工作必須在七點三十分以前完成，然後馬不停蹄地趕到廣播室打開播音設備預熱，到七點四十分開始播放第六套廣播體操的磁帶，預熱設備的十分鍾也不能閑著，邊打掃廣播室的衛生，邊檢查前一天下午錄製的廠內新聞。兩遍廣播體操播放完畢用時十五分鍾，剩餘五分鍾是播放廠內新聞，八點整播放上班號。當舒緩嘹亮的上班號響徹整個廠區的時候，霧已經完全散開，清晨的陽光金粉般灑落在廠區的建築和大道上，輝映著來來往往匆忙的人們。
新的一天開始了。
楊揚和黨辦主任對桌坐。因為是剛到機關科室工作的第一天，還顯得怯生。黨辦郭主任是一位年屆五十的老同誌，中等個，偏瘦，鼻梁上架著一副黑邊的近視鏡，不苟言笑，一身灰色的中山裝總是那麼筆挺，顯得很儒雅。郭主任是廠裏出了名的大秀才，聽工廠裏很多人說，在“”大字報盛行的年代，郭主任老練犀利的筆端，華麗的文采常令造反派們自慚形穢。後來，凡是廠子裏組織的各種大型文字材料均由其主筆。郭主任是春節前經廠務會議決定，由工會調到黨委辦公室的。因為廠子黨政主要領導都是去年下半年“空降”的，經過一段時間的醞釀，中層領導終於在春節前重新洗牌，機關各科室的一般工作人員也做了大麵積的調整和補充。楊揚就是在這樣的背景下從車間走上新的工作崗位，此時距離他大學畢業整整八個月。
組織人事科王科長找楊揚崗前談話的時候透露說，黨辦郭主任選黨務幹事開出了三個條件：一是大學生，最好是文科專業，二是黨員，三是男性。在近兩年進廠的大學生當中完全符合這三個條件的隻有楊揚。為了保險起見，郭主任很慎重地調閱了楊揚的檔案。閱檔後，郭主任親自找到王科長請求務必將這個小夥子安排到黨委辦公室。王科長猶豫了一下，說，郭主任真是會看人，這個小夥子在車間見習期間表現很好，看上的人不少，不但車間武主任想留，而且銷售點上的經理們都看上了，這不，烏魯木齊經銷點的烏經理前天已經找過我了，說廠長已經答應他可以在全廠選人加強新疆的銷售力量，他想……，郭主任打斷他的話，說，光莉啊，楊書記剛從外單位調到咱們廠，我也是剛從工會調到黨辦，楊書記也交代過，黨務幹事的選擇還是要慎重一些，這個小夥子的基本情況符合崗位要求，我考慮把他安排到黨辦，無論對個人發展，還是對工作都是有好處的，你看呢？王科長略略遲疑了一下，說，這樣吧，楊書記也是我的分管領導，我去征求一下他的意見，如果他同意你的意見就這麼辦吧。郭主任很高興的離開了組織人事科，因為找王科長以前他已經就人選問題征求過楊書記的意見，楊書記當即表示全力支持黨辦優先選將。果然，當王科長從書記辦公室出來的時候，郭主任從她笑盈盈的麵孔裏看到了結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