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剩下的幾兄弟聚集在張懷文的住屋,討論兩件事情。一個是白天戰鬥的得失,另一個是判斷那個何鎮長會怎麼做。
對於白天的戰鬥,在場的每個人都有話說。
大家做對的地方自然有,比如陣地的設置、火力分配、七仔主動的接敵等等;但做錯的地方更多,每個人都說了一堆,有自己的也有別人的,連張懷文的魯莽也被阿勇第一次用毫不客氣的口吻提出了指責。
要記錄的內容是如此之多,以至於張懷文不得不和阿桂兩個人輪流接力,才能保證記錄不至於有太大的錯漏。
最後,張懷文把記錄的文字看了一遍,交給阿勇,說道,“阿弟,這東西給你,不是放在你那裏就算了,你要做兩件事情,第一個,你要把今天的戰鬥,還有這些大家說的話,都整理出來,寫一份戰鬥報告。”他揮手止住想要插話的阿勇,自顧自說道,“你必須要做這件事,我們以後還會有很多的戰鬥,如果你想大家都能活下來,你就必須做這件事情,以後,我們才會少犯錯誤,多一點活命的機會,你明白嗎?”
阿勇不說話了,這個是很現實的、關係到每個人的生命的事情,他立刻改變了不情願的態度,鄭重的點了點頭。
張懷文繼續說道,“第二個,你們訓練的內容要增加一個,就是要抽出時間多想想,今天的戰鬥,再來一遍,我們怎麼做?再比如,你們還可以想想,如果那個何大頭一定要整死我們,那我們怎麼殺了他?這些都得先做個方案,還得多做幾個,你說呢?”
這個也是正事,阿勇也點頭答應了。
想了想,阿勇說道,“阿哥,我覺得這事情沒完!”
七仔也說這個何大頭不會就這麼算了,他從小在六個姐姐家輪流吃飯,附近幾個村子還有鎮上都是熟悉,打小就聽說過許多關於何大頭的事情,從來都是他占人便宜,從來不肯讓半步,這次吃了這麼大虧,怎麼會善罷甘休?
張懷文說:“那就趁現在,我們談一下何大頭的事情。”
但是跟大家討論戰鬥的熱火朝天相比,對於判斷何鎮長的動向這件事,幾個後生仔就都說不出什麼話了。
畢竟,這些都是十幾歲的後生仔,年齡最大的七仔今年也才是十九歲,讓他們去揣測複雜的人心動向,實在是太為難他們了,還不如討論怎麼拿槍打仗。
張懷文也是心裏沒譜,對於這種明火執仗的半土匪式的武裝集團,他也是破天荒第一次打交道。不過好在他的人生閱曆還在,再憑借從電影電視上看來的那些支離破碎的印象,在他的引導下,幾個人互相鼓勵著,一直討論到淩晨,總算勉勉強強地揣摩了幾種何大頭可能的反應,以及張家應該采取的對策。
也不知道這些行動預案靠不靠譜,經過白天那一仗,張懷文實在是有點擔心,不過既然是對手逼上來了,那就來吧!
“那就來吧!”送走疲憊萬分、眼睛都有點睜不開的幾個後生仔之後,張懷文心裏發狠地想著,又不斷跟自己重複那句口號,“胯下有鳥,必做男人,頂天立地,去…他…媽…的!”
其實,人生有的時候,真的是去…他…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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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黑沉沉的,天上沒有一點星光。
小鎮,也是黑沉沉的。此時不過是西洋時間七八點鍾左右,狹窄的街道上,兩邊的住屋商鋪都已經關門閉戶,幾乎看不到燈光、聽不見人聲。
一個老漢手持白色的燈籠在前麵引路,後麵跟著兩個邊走邊哭的女人,其中一個是二十來歲的少婦,身穿一套上籃下白的襖裙,生就一張狐媚子臉,此刻掛滿淚滴,嘴裏不斷發出抽泣聲,旁邊一個哭泣的便是她的陪嫁丫頭。
這女子正是團練局副局總何胖子的老婆何李氏李翠喜。
何胖子今天一大早就出了門,直到晚飯過後還沒回來。李翠喜知道自家老公是從不會在外麵過夜的,就是在外麵吃飯也會提前派人打招呼,這麼晚沒回來也不知道是什麼事情給耽擱了。
想了想,李翠喜還是覺得要去團練局瞧瞧,順便帶點煲的湯去,給何胖子去去火。結果在經過鎮上碼頭的時候,聽到有人說,河裏撈起兩具屍體,是鎮上的李爛仔和陳四狗。
李翠喜心裏登時就怕了,因為早上來接自家老公的,就有這兩個人。她忐忑不安的趕到團練局,確認何胖子一天都沒有見過,心中的恐慌便再也壓不住,哭哭啼啼的趕往何家大屋。
先見到的是丈夫的頂頭上司,團練局局總何貴陽。
何貴陽其實在吃晚飯前就知道了兩具屍體的事情,他也沒在意,兩個混混而已,又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人物,加上今天被何寶才給訓斥了一頓,更是沒心情管這事,隻是告訴前來稟告的團丁,先把屍體收斂好,明天再去通知家人,並到縣城的警察局報個案,說罷就把團丁給打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