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走”弗林試著張開嘴喊,但卻喊不出聲音:“親愛的,別”,麵前的身影漸漸的模糊起來,腿卻好像灌了鉛一樣,一步也邁不出去,弗林想要爬過去,卻感到無比的驚慌和疲憊。妻子的身影漸漸模糊了。突然感覺身體墜了下去,麵前變成一片黑暗。墜落感讓心髒砰的一陣急促,弗林猛然驚醒,此時,黎明微弱的光芒剛剛從海平麵上散發出來。
弗林猛然坐起,大口喘著氣,噩夢驚醒的感覺比平時訓練要累上幾百倍。一個粗壯的軍人,現在卻好像小男孩一樣的疲憊,又想大聲的哭泣,釋放心中悲傷帶來的劇痛:“沒有了,她再也回不來了”。弗林回頭看看了床頭,手機在震動,是保密線路:“你好,我是弗林!”,電話裏傳來理查德少校堅毅的聲音,果斷而渾厚:“抱歉弗林,我很遺憾,你的休假要提前結束了,緊急任務”弗林瞬間從噩夢中清醒過來:“是的,長官!”。作為一個軍人,任何時間都是國家的,弗林早已經習慣了這樣突如其來的任務安排,甚至麵對這樣的事情,心中有一點小小的激動。他迅速記錄下航班號碼和時間地點,迅速翻身下床,熟練地穿戴好衣服,剛才噩夢留在額頭上的汗還沒有幹,但是在這個年輕的軍官心中卻已經如同池塘中的漣漪,慢慢平靜了。在兒子房間前,弗林猶豫了一下,還是躡手躡腳的走了進去,站在床邊看著自己10歲兒子喬治熟睡的麵龐。自從妻子艾莉諾離開後,喬治幾乎成為自己唯一的牽掛。弗林不由自主的輕輕撫摸了一下孩子的臉龐,“爸爸,我們今天要去釣魚嗎?”喬治並沒有醒,他感覺到了父親,翻了個身,夢囈一樣的詢問自己的父親,弗林沉默了一下:“會的,但是不是今天。”
2個小時後,整個夏威夷還在懶床,弗林帶著自己的孩子已經抵達了檀香山國際機。喬治頂著自己父親的軍帽,盡管在出租車上有睡過一覺,但他還沒有完全睡醒,這個小家夥隻是在努力的讓自己跟上父親的腳步。對於假期的突然結束,弗林對喬治多少抱有一些慚愧之情,原本自己的職業就讓家庭聚少離多,現在喬治沒有了母親,自己應該更盡一些父親的職責,但是卻總是在團聚的時刻被任務帶走。但是此時美國的情形和一個父親柔軟的內心是截然不同的,整個社會正在經曆著一場風暴,人們正在向自己曾經賴以生存的科學(具體來說是人工智能)宣戰。弗林看到機場外圍很多抗議的群眾席地而睡,並沒有太多空間留給他們穿行,於是抱起了喬治,讓這個半睡半醒的小家夥不要給其他人添麻煩。而這些抗議者,則是因為最近科學界報道的關於人工智能“圖靈三號”的事情,“一個像你一樣的家夥(Theonelikesyou!)”原本科學界以為圖靈三號的出現具有劃時代的意義。項目主持人,著名的人工智能專家費斯廷格教授在實驗出現突破性進展的時候,甚至迫不及待的向人民群眾宣布他們創造了曆史,並且許諾人們未來可以享受到一個不再需要辛勞的世界。但是當人們真正聽說一個能夠像人類一樣實現深度學習學習並有著思考能力的機器人出現的時候,激動和讚揚的聲音隻是曇花一現。好像就是在一夜之間科普作者、哲學家和新聞人開始宣揚機器人統治人類的言論,很多人因此而陷入恐慌,而費斯廷格教授完全沒來得及享受自己的成果和榮譽,就陷入了道德爭論的泥潭。支持研究的機構,從參眾議會到美國航空航天局(NASA)再至麻省理工大學,全部陷入了關於“機器意識”“機器統治”這樣看似科幻小說和好萊塢式的的討論中。甚至政治上,共和黨被台下的民主黨打的體無完膚,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繞過這些半睡中的抗議者,弗林很順利的通過軍人通道,進入候機大廳。距離飛機起飛還有很充足的時間,他安撫喬治靠著自己略微睡一會,而自己則隨手翻看機場提供的免費報紙。頭條新聞依然是關於圖靈三號的,“人類毀滅的開始”圖靈三號的報道被冠以這樣的標題。突然弗林有一個想法,或許這次上司不得不用保密線路提前叫自己回去,是因為這件越演越烈的事件?畢竟很多事情很容易上升為國家安全,而自己沒有能夠乘坐空軍專用的飛機也是因為要盡快趕時間回營報道的原因。確實有傳說在人民抗議最激烈的時候,白宮方麵曾經通知軍方做好控製局麵的準備,但是弗林並沒有接到這樣的命令,也不相信為了一個機器人會動用這麼大的人力,犧牲掉政府的信譽和聲望。
“陸軍啊哈?”弗林沒有注意身邊坐下了一個男人,這個男人皮膚曬的黝黑,帶著一頂草帽正咧著嘴向弗林微笑,“是的”弗林漫不經心的回答
“我以前是海軍,在第七艦隊服役”這個黝黑的男人友善的伸出手:“我叫詹姆斯,威廉·詹姆斯”
弗林看了詹姆斯一眼,並沒有覺得反感,也伸手去握了握。詹姆斯的手又大又粗糙,滿是老繭,“你好,我叫弗林,斯坦福·弗林,美國陸軍上尉”
“啊哈,上尉,我很懷念當兵的那段日子,雖然每天除了大海什麼都沒有,但是很簡單”
弗林看了一眼喬治,這樣的交談並沒有打擾到他,於是放低聲音麵對這個熱情的男人:“是呀,除了當兵似乎也沒有什麼我會做的了”
詹姆斯笑著回答:“不不,老弟,你還很年輕,還有很多機會,你相信我,你肯定會有很多機會的!”
接著他轉換了一個話題:“這是你的兒子嗎?”
“是的,喬治,他睡著了”
“真可愛,我以前也有一個兒子”說著詹姆斯掏出自己的錢包,裏麵放著一張他和一個孩子的合影,那個孩子看起來非常瘦弱,滿臉蒼白,但是笑著很開心,而相片上的詹姆斯隻是比現在的他白了許多而已,其實很難看出這兩人是父子,實在是太不相像了一個壯如一個瘦,站在一起比例顯得非常不協調。
“看起來很聰明,你的孩子還好嗎?”
聽到有人誇自己的孩子,詹姆斯笑的更開心了,“可惜他去世了,5年前,我當兵的時間太久了,沒有顧得上他,真實可惜了”
“啊,抱歉”
雖然自己的兒子去世了,但是詹姆斯似乎並不怎麼悲傷:“但是沒有什麼可抱歉的,最開始的時候我也很難過,但是主帶我走了出來,我相信天堂才是人們最終的歸宿,我的兒子菲利普,他在在那裏一定也過的很好。”
“你是基督徒?”這時候弗林在注意到詹姆斯胸口隱隱約約的十字架
“是的,非常虔誠”說著詹姆斯親了一口自己的十字架:“服役的時候我是軍醫,退役的時候,我的兒子和妻子都離開我了,我自己一個人就開始做國際義工,誌願醫生你知道吧”
“恩,我知道”
說起這個詹姆斯很高興,但是還是努力的壓低自己的聲音,不想打擾到喬治的休息:“做國際醫生讓我感覺到自己還活著,盡管我失去了很多。我去過很多國家,非洲,東南亞這些地方,知道他們的國家並不富庶,很多地方國家沒有基礎醫療,甚至一些地方還用那些非常落後的方法在治療和預防疾病。”
“是呀,我曾經去過非洲的一些地方,我知道他們過得很艱難。”
“對,連喝上過濾過得水都是一些奢侈的事情。我在那些地方通常都是給孩子們接種疫苗或者發放治療瘧疾的藥物,那些孩子總能讓我想起我的小菲利普。”
“你剛從哪裏回來?”
“東南亞,”說著詹姆斯打打的打了一個噴嚏,一旁本來睡得就不熟的喬治突然被驚醒了“抱歉,抱歉我的聲音太大了,不過不用擔心,我沒有傳染病!”
弗林不以為意:“沒有關係,反正我們也快要登機了”
“回華盛頓嗎?”
“是呀,我是休假來的,快到期了”
“哈哈,我也是,你知道嗎,我剛從菲律賓回來,據說菲律賓南部有一種傳染的精神病呢,不過別擔心,我在北邊住”
“真的?”弗林雖然不是醫生,但是也很奇怪為什麼精神病會傳染,
“誰知道呢,精神病很多都是遺傳,東方人又喜歡同族通婚,八成是遺傳病,精神病也不死人,有一些過去的醫生撤回來告訴我的。你就當我說個笑話吧,哈哈”
詹姆斯很快就去登機了,喬治看著這個黝黑大叔的背影問:“爸爸,我們會得精神病嗎?”弗林眼睛還盯著新聞的報道:“不會的孩子”。他心裏想著卻是“這些擔心機器人的家夥,是不是都被傳染了精神病?”
“大夫,我什麼時候能出院?”李詩一每天都要被問同樣的話一百遍,這似乎是每一個精神病醫生的宿命,而直到現在也沒有聽說那個大夫給出過足夠好的回答。李詩一並不認為自己是一名精神科醫生,他更相信自己是心理醫生,“人的內心需要的是安撫,而不是治療腦子”這是他一直篤信的話,但是他還是選擇跟從了精神治療領域卓有名望的賈教授,成為一名專職的住院醫師和“兼職”的博士生。
“今天感覺怎麼樣?”住院醫師每天早上標準的問候病人的方式,一天要說一百遍,這次李詩一麵對一個新進的女患者陳璐,被診斷為未分化型精神分裂症入院,因為有明顯的的幻聽,但是精神萎靡,嗜睡等問題也很明顯。李詩一並不認同門診醫師下的判斷,但是幾個大夫輪番問話,給出的結論是“一定是精神分裂症”但到底是什麼型的,都不知道,幹脆給一個未分化型,也就是說不知道什麼型,反正你肯定是精神病。這個女患者入院已經1個星期了,似乎沒有什麼好轉,也讓李詩一和他的老師頗為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