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之夜,天空中忽然出現了一輛銀馬車。
這是朵朵親眼所見,她確信空中懸浮的那個既非閃電,又不是UFO,而是一輛古色古香的銀馬車。
媽媽肯定不會相信這件事的,她隻會說:“朵朵,你的視力又下降了吧?自己帶上錢去醫院看看,媽媽沒時間陪你。”
是的,她總是沒有時間。爸爸在朵朵很小的時候就過世了,因此大多數時候朵朵都是一個人呆在家裏。好在她是個很乖巧的女孩,獨自在家也呆得住。現在正值暑假期間,她每天睡到十點起床,中午自己煮點飯吃,再從兩點睡到五點。晚上她就很難挨了,過了淩晨才有睡意。這樣昏睡了一個星期,朵朵覺得一挨枕頭就頭疼欲裂。
媽媽其實是個挺不錯的媽媽,看姑娘形影相吊地在家中晃蕩,建議說:“我送你到吳阿姨家住一段時間好嗎?”吳阿姨是媽媽的大學同學,在宿舍和媽媽睡上下鋪的,和媽媽情同姐妹。
“我哪都不去,就是死也要死在自己屋裏。”朵朵憤怒地頂撞媽媽。吳阿姨畢業後做生意賺了不少錢,可是朵朵打心眼裏不喜歡商人。《琵琶行》裏不是寫著嗎——商人重利輕別離!一個商人是不可能有什麼人情味的。況且爸爸本來就不在了,難道現在連媽媽也要把她像甩包袱一樣甩開嗎?連自己的親生母親都靠不住,她又怎麼能去相信一個薄情寡義的商人?
媽媽看了她一眼,沒再吭聲了。
第二天一大早,媽媽仍舊像往常一樣給朵朵帶回了菜和早點,然後就匆匆忙忙地上班去了。朵朵躺在床上昏睡,直到天空忽然響起一聲炸雷才把她驚醒。她赤著腳跑到飄窗前掀開窗簾,見外麵天色昏暗、大雨傾盆,好象天破了一樣。朵朵怕電閃雷鳴的對電器不好,將不用的插頭全部拔了,百無聊奈地過了一上午。中午時她想給自己煮點飯吃,卻發現家裏沒米了。這時雨漸漸地小了一點,朵朵抓了一把傘就往超市跑,準備背一小袋米回來。哪知剛剛走到花園,雨就又大了,一團耀眼的火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飛過朵朵的頭頂,“轟隆”一聲炸開,將朵朵眼前不足十米處的一棵高大粗壯的鬆樹劈成兩半,一時火光衝天。朵朵嚇得驚聲尖叫起來。一位中年男人聞聲跑過來說:“小姑娘,雨太大了,你趕緊回家待著,等雨小了再出來。”那是個很負責任的大人,牽著朵朵的手一直把她送到樓下才離開。
朵朵的衣服全部濕透了,不知道是冷還是害怕,她的身體像篩糠一樣瑟瑟發抖。她就這樣一直抖回了家裏,雨水順著傘把“嘀嘀噠噠”地流了下來,把原本幹淨整潔的地板弄得一團糟。朵朵一眼不發地盯著一灘一灘的水漬,過了半晌忍不住癱坐在地上抽抽答答地哭了起來。這一哭她就感覺似乎沒那麼餓了。
下午的時候雨終於停了。朵朵洗了把臉,重新出門準備到超市買米,哪知才下樓就發現水滿金山了,一些零落的家什星星點點地在水中漂浮著,朵朵一開防盜門它們就爭先恐後地往門棟裏湧。朵朵趟水走了一段路,見花園附近的水已有半人高,一群人手持木棒站在水裏四處逡巡被衝到馬路上的魚。朵朵勉強走了幾步,一個打著赤膊,隻穿著大褲叉的男人忽然大喝一聲,舉起棒子朝水中猛擊過去,濺出的水將朵朵又淋成了落湯雞。那人不顧朵朵驚駭的目光,從水中撈起一條被擊昏的魚心花怒放地走了。朵朵抹了一把臉上的水珠,再次折返了回去,又難過地回家哭去了。
朵朵一籌莫展,隻能撥通了媽媽的手機,想通知她晚上下班帶點米回來,卻隻收到“該用戶不在服務區”的語音提示。一直到晚上八點,媽媽都沒回來,手機也一直無法接通。朵朵又餓了一餐。
過了一會兒,外麵又下起大雷雨來,一道道閃電和一聲聲炸雷在空中像兩軍開戰一般廝殺在一起,一時間戰車隆隆,刀光劍影,雨水以最猛烈的姿態衝刷著大地,仿佛是老天要把唾沫星子都還給人間似的。朵朵真的怕了,也不管吳阿姨是不是唯利是圖的商人了,翻出媽媽的通訊錄就給她撥了個手機。這次手機接通了,那邊叮叮當當地響起《致愛麗絲》的鋼琴曲,但是卻一直到鋼琴曲結束時都沒人說話。朵朵衝著話筒心虛地“喂”了幾聲,哭著把電話掛上了。
銀馬車就是這時忽然在天空出現的。
其實說起來有點蹊巧,按理說朵朵是沒有心情去看風景的,但她因為特別害怕,想走到飄窗跟前把窗簾打開,讓家裏亮堂一點,結果一拉開窗簾就注意到烏雲密布的夜空中有一輪銀色的月亮。
銀色的月亮?朵朵馬上意識到這不符合邏輯,天上明明還在下雨,怎麼可能會有月亮呢?她集中注意力極目遠眺,確定那不是月亮,看上去更像一輛閃閃發光的銀馬車,有四匹馬在前麵奮力拉著,一路向著她的方向狂奔而來。
朵朵嚇壞了,猛地又把窗簾拉上,遠遠地躲在床上直喘粗氣。過了一會兒,四周除了雷雨聲其他一點動靜也沒有,她才漸漸平靜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