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是誰(1 / 2)

我是誰?從混沌的大黑暗開始。那是宇宙大爆炸之前的“奇點”,沒有時間,也沒有空間。

突然,一片白光從頭頂盤旋,烘托出幽暗曲折的道路,是分娩時收縮的產道,將我痛苦地擠壓。感覺就像是“羊水”早已破裂,身上沾滿腥味,低頭再也找不到“臍帶”,或許依然纏繞“脖子”?努力在白色光暈中睜大眼睛,回首孕育我往昔的溫暖口袋,已是另一個世界。無助地往前掙紮,濕漉漉的“產道”,劇烈抽搐收縮並擠壓,義無反顧地把我推向外麵不可知的天堂或地獄。

一道道白色的光束閃電般地在麵前劃過,打在了一塊黑黝黝的幕牆上,光束仿佛是有形一般,撞擊幕牆的瞬間,發出“隆隆”的巨響,隨後化作點點碎末,消散無形。那黑色幕牆不知道是什麼物質做成,雖然白光來勢威猛,但是幕牆卻紋絲不動,屹立如初。白光雖然屢戰屢敗,卻並不氣餒,持之以恒地擊向黑色幕牆。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經過億萬次的撞擊後,終於在幕牆的中心處擊穿了一個十分細微的孔洞,一小束極其微弱的白光透了過去。白光,還是白光,白色的光,越來越強烈,猶如刺穿層層濃雲的旭日,放射出萬道利劍般的光芒。

那是一個出口。我已無能為力,唯有被命運的“產道”擠壓向前,迎著致命的白光,穿破無盡黑暗的潮濕。那道光!那道光!那道光越來越強,宛如太陽就在眼前,直到徹底撕裂恐懼的瞳孔,以及昏睡了整個春夏秋冬的頑強心髒。

終於,我出來了。可是,我感覺我早已經死了。睜開眼睛。白色的光,變成白色的世界,那白得讓人心疼的天空,還有帶著粉刷汙跡的牆壁,以及透著柔和光線的窗戶。接著看到一雙眼睛,年輕女人的眼睛,還有被映出的我的影像--不是初生的嬰兒,也不是死去的屍體,而是一個剛剛蘇醒的男人。從她的那雙眼睛裏,我看到了自己的眼睛,平淡無奇的眼睛,嘴巴和鼻子,都是那麼陌生,包括我的整張臉,似乎從來都沒見過。

“天哪,他居然醒了!哇!還在眨眼睛!奇跡啊!”

但這雙眼睛迅速消失,變成一個白色的背影,年輕女人驚呼著後,婀娜多姿地衝出房間。她該叫什麼來著?努力搜索自己近乎空白的大腦,許久才想起一個詞:護士。還可以加上一個定語:女護士。

居然知道這個,說明我並不是嬰兒,也不是白癡,至少有些智商。這是哪裏?可以轉動眼球了,這是個白色的房間,明亮的窗外是淡藍色的天空,有綠色的樹葉,微風從敞開的窗口溜進來,帶進些清新的氣息。牆邊粉色的櫃子,擺放著一些奇怪的器具。能感到身下是柔軟的床鋪,鮮紅的血液在血管裏循環,從左心室流出,經主動脈到身體各處的毛細血管網,再經上下腔靜脈回到右心房。知道自己躺在一張床上,四肢和身體都有感覺,身上蓋著白色的薄被子。漸漸轉動頭頸,看到床邊掛著一個輸液的架子--輸液,這是我知道的又一個專用名詞,可惜架子上什麼都沒有,否則身上應該插滿了管子。現在,知道這是哪裏了。醫院病房。

也許你早就知道這個答案,對我來說卻是件太困難的事,我對自己一無所知,腦中最大的問題是--我是誰?白光,一道白光又從腦中掠過,但白光過後卻沒有任何答案。如此重要的問題,卻一片混亂,痛苦地皺起眉頭,努力思索一個字--我?我?該死的!沒有……沒有……沒有……“我”什麼都沒有,或者說什麼都沒有“我”,真是荒謬絕倫!在並不怎麼大的腦袋裏,找不到任何與“我”這個字相關的內容。

病房大門又開了,激動的女護士衝進來。接著是一個五十多歲的男人,戴著金絲邊眼鏡,披著白大褂,領子裏藏了根領帶。還有一男一女同樣全身白衣,拎著幾樣儀器,表情各異地來到我的床邊。

“你終於醒了!”五十多歲的男人,俯下身來講話。我剛想發出聲音,就感到喉嚨裏幹得要命,仿佛要燒起火來。

“他還不能說話。”他難掩激動地對別人說。

“但毫無疑問他聽懂了我的話。”

“奇跡!”

“是啊!深度昏迷了整整一年,竟毫無預兆地醒了過來!”他們拿出一套量血壓的器具,抓過我的胳膊綁起來。

清晰地感受到胳膊的壓力,我居然還能配合著握起拳頭,這也讓醫生們頗為驚訝。“院長,血壓一切正常!他完全有知覺,可以活動身體了。”

原來他是這家醫院的院長,不敢再看他的眼睛了。另一個醫生給我貼上許多小東西,儀器屏幕閃爍出奇怪的曲線。“院長,心電波和腦電圖也沒有異常,他的大腦已基本複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