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玉蘭想殺死他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第一次冒出這個念頭的時候,她自己一點也沒感到驚訝,甚至還有了一些輕鬆的感覺,這感覺讓她興奮,因為她好久都沒有過輕鬆的感覺了。殺死他,讓他消失,這個想法一旦有了,就一直在她的腦中打轉,揮之不去。
已經是午夜時分了。正是盛夏,氣溫高的讓即使不煩躁的人也會不停的流汗。窗外傳來各色蟲子的鳴叫聲,抑揚頓挫,此起彼伏,雜亂無章地向這個夏夜宣泄著它們對生命的激情。這時候,她的身邊突然響起了一陣劇烈的咳嗽聲,接著是忽高忽低的喘息和急促的呼吸聲。梅玉蘭一動也沒動,她依然半躺在床上,目光空洞的飄向斜上方的天花板,仿佛身邊根本就沒有人,仿佛這刺耳的聲音根本就不曾響過。
然而,她的身邊的確躺著個人,這個人就是她的丈夫周大虎,一個她朝思暮想要殺的人。
過了好一會,周大虎慢慢平靜了下來,呼吸也平穩了許多,梅玉蘭瞟了一眼丈夫,伸手從床頭櫃上拿起一根煙和打火機,就聽“啪”一聲響,房間裏火光一閃,照亮了梅玉蘭那張美麗的臉的同時,也點著了她手中的香煙。
公元一九九三年的這個夏夜,注定不會平靜。
與此同時,趙成功還在廠裏忙著,他已經快一星期沒有回家了,妻子陳香麗剛剛還來了電話,雖然沒大發雷霆,卻也喋喋不休的埋怨了好半天,直到他答應明天一定回家,這才罷休。
這是一個有著幾千工人的織布廠,三十二歲的趙成功是這個廠染色車間的主任。放下妻子的電話,他風風火火的準備去往車間。這批任務一定要在天亮之前結束,他不敢大意。每次都是這樣,隻要有加工任務,趙成功總是和工人們在一起,沒完成之前他就是不踏實。但他還沒有走出辦公室,就被一個人擋在了門口。是張豔豔,車間的化驗員。
“趙主任,又要去車間?”
“是啊。”
“別去了,“張豔豔說道”這一晚上你跑八回了,你不去機器也照樣轉。“說著,把趙成功推回了辦公室。
張豔豔身材嬌小,力氣卻挺大。”把麵吃了。“說著,一碗麵就遞到了趙成功的手上。趙成功接過麵,看了一眼張豔豔,突然哈哈大笑起來:
”你不會把染料也下到麵裏了吧,這我可不敢吃。“哈哈笑了一會,又說,“這染料在你臉上還真畫出了山花爛漫般的風景。”
張豔豔臉紅了,捂了臉說:“還不是被你逼著搶任務搶的!給我吃,有染料,你也要給我吃下去。”見趙成功還望著自己,又說,“放心吃吧,車間裏沒事,我剛去看了,就剩最後一鍋布了,烘幹軋平後就全部結束了。”
張豔豔今年二十六歲了,是廠裏公認的四大美人之一,瓜子臉,飽鼻梁,眼睛不是很大,笑起來卻顯出一種甜甜的柔和模樣。她見趙成功開始吃麵,就跑到外麵的水池旁洗臉去了。
趙成功有滋有味的吃著,其實他知道二十六歲的張豔豔還沒有對象,多少和他有些關係,他沒有也不願意去深想這些事,甚至在很多時候他享受著來自張豔豔的這份情感。
正吃著麵,一陣“滴滴滴”的聲音響起,是他的傳呼機響了,他嘀咕著“這麼晚了會是誰”低頭去看號碼。這一看,他的麵條就吃不下去了。
是梅玉蘭家的電話號碼。他趕緊抓起電話撥了過去。電話那頭傳來了梅玉蘭低低的緩緩的聲音
;“成功,能來一下嗎?”
“馬上就到。”
趙成功立即就答應了。他放下電話,卻並沒有馬上起身,他的耳邊又響起了昨天上午梅玉蘭給他打電話時說的話:真的,成功,我一天也忍不下去了,我好像也快死了......
張豔豔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站到了辦公桌旁,臉上的染料已經洗盡,顯出了些許倦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