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此地空餘黃鶴樓
風吹的鈴兒叮叮當當,錘打的鐵胚乒乒乓乓,打來半桶冰冷的井水咚咚咣咣,再看那赤紅的鐵胚子已成了把七尺青鋒的模樣,正好往這清冽的井水裏那麼一淬,發出一聲嘶啞的“刺啦~”。
“哎~”,緊接著的卻是一聲歎息,煙灰繚繞中現出一個灰頭土臉的臉龐,雖蒙了一層灰,眉宇間仍能看出有些稚嫩。那臉龐的主人搖了搖頭:又失敗了!始終無法令人滿意啊,究竟如何才能打造出夢想中的神兵利器呢?
望了望滿地新製成的鋼劍,本想去拉風箱的手又收了回來,再試一次恐怕得到的仍然是這樣的俗物吧,想到這裏,少年頹住了,黯然間有些失落。
卻說這頹在那裏的少年,名喚作黑皮,鄉下孩子,也沒個正經名字,蓋因生來皮膚黝黑,且農村裏醫療條件不好,生下的孩子多有夭折,故而有個賤名好養活的說法,起了個不起眼的名字,反而是祈求老天給個好運道,讓孩子平安一生的意思。
那黑皮,雖還隻是少年郎,但卻粗胳膊粗腿,一身橫肉,加之皮膚黝黑,真個是五大三粗毫無一點少年的俊美可言。你道這黑皮為何長成這樣?其實他除了皮膚黑之外,也並非天生如此模樣,乃是這黑皮家裏雖也有幾畝薄田,但若僅靠種地,終年下來溫飽也難,多虧了黑皮的父親早年四處奔走,做些短工補貼家用,倒是學了門鐵匠的手藝,為鄉鄰打些個鋤頭、鐵釘之類的器件,湊合著也能賺兩個小錢,混個吃穿不愁。
那老鐵匠的技藝雖是普通,但也不想吃飯的手藝就此失傳,於是在黑皮很小的時候就開始教他那些個聚風起爐、熔煉金屬、鑄鍛焙燒的法子。黑皮也是天資聰穎,且愛好此道,不多久,就將冶煉鋼鐵、鑄造鍛打的本事都掌握的了七七八八。從此就每天鼓搗,鑽研此道,這每日幹的都是些力氣活,幹的多自然也就吃的也多,因此身子是越長越壯,體格也越長越粗,也就成了這副模樣。
黑皮每日打鐵,不但學的快,還多有巧思,不僅僅拘泥於傳統的技藝,還有好些個創新,比如針對自己是少年體格,力量和體力都有不足,打鐵非常吃力的弱點,自己設計出了水力鍛錘,效率一下子提高不少。
看到黑皮如此用心,老鐵匠頗為欣慰,且黑皮現在打出的器物,已經比其父打造的還要好上許多,不但更加精巧,也更耐用,於是老鐵匠便也樂得青出於藍,自己隻管些買料發貨的台前工作,將那打鐵的活計盡都交給了兒子,日子一時倒是過得也十分的舒坦。
但有句老話叫人無千日好花無百日紅,這好景不長,也記不清是在哪一日,那黑皮在偶然間在父親收來的廢鐵中尋得了一把殘劍,雖是殘劍,但須臾間常有毫光閃現,探究時卻又不見蹤影,乍看質樸無華,細品巧奪天工,有道是“一條古時水,暗自手中流,莫道殘軀身,也有大來頭”,一看便知不是凡品。從此,那黑皮少年便迷上了鑄劍,將那些個做鋤頭造犁耙賺來的辛苦錢都用在了這個上頭,家裏人勸解阻攔也沒有用,就如魔障了一般。那老鐵匠就這一個孩兒,平時也是舍不得稍有打罵的,隻好由得他去,隻期盼黑皮隻是三分鍾的熱度,過些時候,興頭過去就好了,畢竟孩子嘛,誰沒個少年衝動,誰沒個青春執著。
咱們再回到眼前,說這黑皮屢次欲鑄寶劍而不成,一時也有些心灰意冷,蹲在地上發愣,轉而想到,或是自己閉門造車自以為是,自以為已經掌握了打造各種器物的訣竅,隻要多努把力,神兵利器也不在話下,而實際上隻是跟著自己鄉下的爹學了點皮毛,井底之蛙而已,離那打造神器的水平還差的甚遠。
也曾聽村中長輩常常誇讚鎮上的李秀才是名師出高徒,想來要想學到真本事,還是得拜個師父,跟自己的父親學,那水平還不如自己,是決計不成的,於是便真的萌發了遍訪名師的念頭來。
說幹就幹,恰好父母下地幹活去了都不在家,黑皮便回屋尋了些個零碎銅板當作盤纏,又將母親墊在床上的防塵布取來疊了個包裹,裹上那柄殘劍,外加廚房裏剩下的兩個燒餅,揣上就出了大門,徑直往鎮上而去。在村口又碰上了隔壁的放牛娃劉小二,便托劉小二給爹媽捎個話,說自己學鑄劍去了,或三月或半年,學成便回,請爹媽不必擔心。
過了條小河便到了鎮上,聽聞鎮上的人講,據此不遠有大城夏口,頗為繁華,三教九流齊聚,多有異能者,於是便又轉到了大路上,尋那夏口城去了。
頭一回出遠門,周遭的一切皆覺新奇,黑皮也是少年心境,正是十分興奮,一路走來虎虎生風,餓了便啃一口燒餅,渴了就到路邊人家舀一瓢井水,困了就在樹下打個盹,也不覺得累,就這樣走了半天一夜又半天,一座壯麗的大城出現在了眼前,城門前的樓牌上正寫著“夏口”兩個大字,牌樓後的城門門洞上方寫的則是“竹欸門”三個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