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達爾不自在的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他和同伴們走入的這家餐廳裝飾華麗,屋頂上端懸掛的水晶吊燈散發著溫和的光亮,牆壁上列著班達爾不認識的名家畫作,而客人手中的銀質餐具不時與高級瓷器碰撞的聲音則無時無刻不再提醒著班達爾——這裏的客人是一群肥羊。
這一切的一切,讓班達爾很難控製不生出一種劫掠的衝動,不過他知道自己必須克製住,因此才覺得十分別扭。
想到接下來的任務,班達爾走路的動作顯得有些僵硬,不過他隨即便發現,自己的這一動作引得身旁的兩個同伴同時將警惕的目光投來,班達爾隻好將雙手——主要是手上的木盒——放在更明顯和安全的地方,以放鬆兩名同伴的警惕,心中則破口大罵。
班達爾的兩名同伴與他有著相似的特征,因為常年累月風吹日曬而形成的黝黑而粗糙的皮膚,健壯的體魄,邋遢的外貌,穿著單薄且廉價的衣物,腰間則懸掛著短刀手斧等武器,毫不掩飾自己的凶惡目光。
這是幾名悍匪,也許是某個不知名山脈上盤踞的山賊,但更大的可能是海賊,餐廳內有一些經驗老道的海商迅速的從三人的外貌中判斷出來許多信息。
三個人與這裏的氣氛格格不入,不隻是他們自己覺得渾身不自在,自他們出現在門口的霎那,餐廳內許多客人的目光也第一時間落在他們三人的身上。
隻不過目光中更多的是好奇和審視,而沒有一絲畏懼和擔憂的意味,也許在其他地方——比如海上——餐廳內富裕卻手無縛雞之力的紳士和小姐們會為自己的安全而感到擔憂,但此時此刻在這家餐廳,這裏的客人都清楚,這三個海賊沒膽量也沒能力鬧事。
也許在不知情的人看來,這家餐廳的客人的信心是十分可笑的,因為海賊是混亂的代名詞,他們最常踐踏的東西是法律和秩序,約束著那些平民的準則對他們而言就是個笑話,隻要沒有被抓到,他們可以毫無顧忌的違反任何一國的法律。
隻不過有時候,海賊可以無視這些明麵上的法律,可以肆無忌憚的將各國法律放在地上用大腳丫踩上一百遍,卻不得不遵循著一些人物製定的規矩,哪怕這個規矩不等於法律,也幾乎不放在明麵上。
東海的海賊們基本都遵循著一個人製定的規則,如同許多王國中遵循本國國王統治的普通百姓,盡管許多海賊感到難堪,但此時此刻,東海的海賊們還是不得不對製定這些規則的人馴服的低下頭顱。
因為不低頭的結果就是死亡,也因為讓這些海賊低頭的這個人,被東海的海賊們稱為“海皇帝”。
海圓曆1502年,東海,黑礁村。
黑礁村位於一座偏於主航道之外的島嶼,島嶼不算小,可惜耕地稀少,在島上生活的人並不多。而因為偏於主航道之外,除了村中寥寥幾艘漁船,這座偏遠島嶼的居民們大多時候連一座路過的船隻都看不到,隻有時隔一兩個月出現一次的小貨船算是經常出入附近海域的“外人”,每當貨船到來,村民們往往會將島內唯一的一座小碼頭圍上一圈,圖個新鮮。不過也受益於這座不知名小島的偏僻,使其往往連海賊都不屑於光顧,因此,這座小島上的居民生活雖然談不上富裕,看上去卻還算安定。
村內唯一一家酒館位於村子中央,它兼顧著雜貨店、飯店等諸多營生與一身,對絕大多數黑礁村村民來說,種地打漁之餘到這裏喝一杯酒,和鄰居好友吹牛打屁,已經是一天之中最豐富的娛樂節目了。
“小結巴,再給我拿一杯酒!”嘈雜的酒館內,一位矮壯的中年男子略帶醉意的敲著木質酒杯,大聲嚷道,然後他就見到一道矮小的身影靈活的穿梭在擁擠的人群中,手中牢牢護著一杯啤酒不被手舞足蹈大勝吹噓的農夫漁民們碰灑,幾乎在矮狀男子話音剛落沒多久,便將新的一杯啤酒放到他的桌上,似乎已事先知道自己會再叫一杯。
矮狀男子含糊的嘀咕一句,瞥了一眼對方,這是個年歲不大的小男孩,金發碧眼,突鼻深目,有別於酒館內混跡的一幫粗糙漢子,男孩皮膚白皙,帶著絲秀氣,除了鼻梁高挺眼眶過深,使得男孩即使一直麵上帶笑,眉目之間也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陰鷲外,他的麵容雖然還帶著一絲稚氣,但也稱得上英俊,和酒館內眾人外貌氣質格格不入,而這“眾人”之中自然也包括矮狀男子,這讓矮狀男子內心有些本能的嫉妒和反感。
“你倒是機靈,嘴皮子不利索,心思挺多,”矮狀男子拿起新上的啤酒抿了一口,用著微諷的語氣說著,“倒是挺適合幹跑腿的活,當初看你白白嫩嫩的,還以為是哪家小少爺呢。”
同桌的一人聽到這話後哈哈大笑著調侃道:“貝克爾長得這麼好看,又這麼機靈,再好好討好肖恩,肖恩說不準能將伊莎嫁給他,肖恩就這一個女兒,你娶了伊莎以後就是酒館老板了,到時候也算是咱們村子上的小少爺啦!”
矮狀男子聽到這話不舒服的哼哼了兩聲,不爽的反駁道:“誰知道他以前是幹什麼的,肖恩敢把伊莎嫁給他?不怕他以前是海賊船上的?”
被叫做貝克爾的男孩將兩人狼藉的桌麵簡單收拾了,這時不知是沒聽懂兩人話裏話外的諷刺和嘲笑,隻是微笑著用有些咬字不清、略帶磕巴的含糊嗓音道:“老板和老板娘一家對我有救命之恩,又給我飯吃,我報恩都來不及呢,哪敢想這些?”
“知道就好。”矮狀男子明顯喝多了,脾氣越發的壞了起來。
貝克爾拿著空酒杯和食物殘骸,笑著離開,隻在心裏罵了一句“傻逼”。他前世混跡酒桌多年,什麼奇葩沒見過,現在還不至於和這個一點城府都沒有,喝點酒就上頭的人見識,何況他目前也沒什麼心情計較。
穿越,一個前世地球已經不再新奇的詞彙,隻不過穿越兩個字說著容易,想著美好,真切發生在個人身上,卻不是那麼容易接受的。孤身一人身處在完全陌生的環境裏,家成為了一個遠不可及的回憶,沒有返程的火車票和機票,隻能被動的適應這個環境,並且將這個驚人的秘密永遠埋藏在心底,誰也不能傾訴。
獨在異鄉為異客,每逢佳節倍思親。
異鄉,異客。
現今叫貝克爾,前世叫孫博的男子早年離家去陌生城市打拚時,還可以文青一下吟兩句詩,還能找到同鄉,如今卻隻能吟一半了,佳節恐怕是記不準了,這鬼地方曆法恐怕也和地球不太一樣,孫博哪知道這裏都過什麼節日,同鄉則更不用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