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冷的街道上,隻有沾染著葉冰血漬的衣服安靜地躺著。葉冰的肉身已經在空氣中化成了一縷灰色的煙霧嫋然上升,最終淡然消弭。一陣狂風掛過,地上的衣服隨風起舞,很快就消失在蕭俊傑那雙悲淒的眸子裏。
收回雙目空空的眸子,蕭俊傑轉而將視線凝固在天台的柏油地麵上。左手握拳緊緊釘在了圍牆上,右手握拳垂於側身,咬緊的牙關幾乎可以聽見牙齒摩擦的聲音。
葉冰溫柔清澈的話語在耳畔不斷回響,她的一顰一笑在眼前分明呈現。明明還愛著她為什麼卻如此後知後覺。
晚了!一切都晚了!
“不——”俊傑氣餒地用力捶打著牆麵。自責、內疚、懊悔一席之間占滿了他的心扉。
真正愛的人近在咫尺卻視而不見!為什麼?為什麼?為什麼?失去葉冰是可怕的,他應該知道。因為這種揪心的滋味他已經嚐過了,夜不能眠,食不知味。但他卻還未從中吸取教訓。
“葉冰……我也愛你……一直都愛著你!葉冰……”蕭俊傑早已泣不成聲,綣作一團。
為什麼自己會停滯不前?為什麼自己會如此膽怯?為什麼自己會又一次陷入自己挖的陷阱?為什麼?為什麼?有太多的為什麼是俊傑想不明白的,也是因為這許許多多想不明白的為什麼使他再次失去了葉冰。
綣在一起,壓得俊傑心口疼痛難忍,他不由得支起輕顫的身子。無意間望向身邊,卻看見那個奮力挖著陷阱的孩子,他是誰?蕭俊傑回神,把雙手攤在麵前。兩手分明是幹淨的,為何他看見的卻是一雙滿是淤泥的手?
是他麼?那個孩子是他麼?
這個痛苦的陷阱是他自己一手挖出來的,他這是自食其果,不值得同情和憐憫。
不是這樣的麼……
“葉冰……葉冰……葉冰!”俊傑幾近瘋狂地咆哮著。
“葉冰!葉冰在哪裏?叫她走!叫她不要殺我!我知道錯了!我以後不敢了!求求你,救救我!叫她放了我吧,好不好?好不好?”林飛燕連滾帶爬地躲進芳敏的懷裏,向她發出求救似的哀號,一隻手指向俊傑。
蕭俊傑聞言,回眸凝視著燕。她立刻噤若寒蟬,迅速把頭埋進芳敏的懷裏,還時不時地瞪著一雙驚恐的眼珠,探頭四下張望。
“結束了。一切都結束了。”亦夢重重吐了口氣,聲若遊絲,躺倒在地。
天,不知何時下起雨來,地麵很快積起了水,水順著地麵的坡度一並帶上不淨滑入了下水道。
蕭俊傑閉上眼抬起頭,任雨水衝刷。他很清楚,從此,他的世界一片漆黑,黑得既深沉又幽遠,就像沒有月光的夜空般。不但沒有光明,沒有溫度,而且更顯寂寥和無奈。
葉冰……
葉冰,你好狠心,拋下我們這群傷痕累累的病人,獨自一人逃到了。你的目的達到了,我們將永遠記得你,記得你的一眸一笑,記得你的瘋狂,記得今天……
她就這樣走了,帶這我的心輕輕飛向天空。
那天過後,燕一直沒有好轉。於是,我們聯係了她的父母,並帶了她去看醫生經診斷,燕患上了嚴重的精神病,必須住院治療。伯父伯母痛心疾首,傷心不堪。
一個月後,警方在葉家的後院的櫻花樹下挖出了一袋碎屍和兩具屍體,據法醫檢驗後證實是葉冰的父母與張媽。最後,警方把葉冰的失蹤歸為畏罪潛逃,不了了之。
四個月後,我們畢業了。芳敏、亦夢和我都考入了不同的大學。我們舉行了畢業晚會,同學們玩得都很開心。除了我們,誰也不知道那天晚上發生的事情。我終究沒有出國,終究還是放不下這裏的一切。
世界不會因為少了誰而停止不動;而我的心卻因為葉冰的死而冷卻了、冰封了。也許,亦夢是對的。這一個月以來,我們都做了一場夢,一場可怕而又真實的噩夢。
燕仍舊如此,成天瘋瘋癲癲,要麼昏昏欲睡。
我想以後我都不會寫日記了。因為已經沒有這個必要了。
蕭俊傑重重地靠向椅背。日記本還有一小半是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