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為愛情落淚的閑人
□魚在洋
那是個冬日,老天想下雪而沒有下雪陰沉著臉醞釀情緒的無聊的下午,我坐在潮濕的半間房裏想寫破文章而又沒有靈感,對著門外的天空作沉思狀。好友胡君一頭闖了進來。劈頭便問:“有燒酒嗎?”未等我反應,抓起桌下的秦川大曲,咕嘟嘟灌下去大半瓶。還沒放下酒瓶,眼淚就無聲地從臉頰上滾下來,落在黃大衣上,濕濕的一片。我詫異得不知說什麼好。胡君是我朋友裏極灑脫的閑人,無職無業,卻快樂得世上似乎沒有可傷心的事兒。相識數載,從來沒見過他皺過眉,更不用說流淚。我當然知道男兒有淚不輕彈,既然“彈”下來必定是傷心至極的故事。我急急問:“怎麼了,你?”胡君重重歎了口氣,一臉疲憊,說:“我離婚了!剛剛簽過字。她竟然把偷用過電爐子也當作理由。可笑,真可笑!”言畢,一陣大笑,笑得我頭皮發緊。“老魚,別相信愛情。因誤解而結合,因了解而分手,這便是愛的結局。”他站起身,對我一通教誨,搖搖晃晃,長笑而去。我追出大門,他早已不知去向。
我又坐在自己的小屋,無法找回剛才那種無聊的平靜。腦海裏擁擠著胡君的疲憊的臉和傷心的淚。我知道他是真真正正為情而活又為情而傷的那種男人。
胡君是這座小城有名的閑人。從小在街上浪大,招工進了建築公司,砌磚壘牆的活兒不幾天就厭了,自己開了個書店,賣書看書又寫文章。他的朋友多,書店便成了酒館。門索性關了,啥掙錢就搗騰哈。胡君一米八的個,人長得帥氣;記性特好。見人一見就忘不了;寫的文章張嘴就能背下來。他見多識廣,侃起大山來一點不比京城的王朔差,迷倒了不少純情的女孩子。
他的愛情也浪漫得像小說。那天喝醉了酒,和個女孩子撞了車。那女孩裙子掛爛了,卻扶起他,說了句:“喝醉的男人沒出息。”一句話把胡君說醒了,從來沒異性這樣說過他。胡君尾隨著女孩,到了她上班的醫院。他從小窗口遞進兩毛錢,“掛個號!”女孩沒抬頭:“掛啊一科?”胡君一笑:“酒科,我喝醉了。”女孩惱惱地抬起頭,見是他,笑了一下,笑得很甜。從這天起,閑人胡君便成了掛號處的業餘職員,陪著上班的女孩雯侃大山。
後來胡君為朋友受過蹲了幾個月看守所。放出來的那個下午,站在鐵門邊,太陽刺得他睜不開眼。遠遠的,雯在馬路那邊。他奔過去,兩個人緊緊抱在一起。雯喃喃說:“我嫁給你!”胡君說:“我沒職業,又坐過牢。又沒錢。”雯隻是那一句:“我嫁給你!”
胡君多次給我進過這個動人的場麵。在看守所高牆下,一個美麗的女性隻說了那一句話,給一個剛剛恢複自由的一貧如洗的男人。胡君被深深地打動了。連我這個以編造故事為職業的人也不能為他們的真情所打動,生出幾分男人的妒意。
胡君的婚禮簡樸得不可思議。隻是在單人床邊加上幾塊木板,貼幾張紅“”字。雯為了胡君和反對他們結合的父母斷絕了關係。在他們幸福的婚床上,胡君擁著雯,說:“我要掙錢,不讓你受委屈。”雯偎著胡君喃喃低語:“不,我養著你,隻要你愛我。”
兩個人愛的小舟在生活之海中徐徐啟航。我作為貴賓,去他們愛的小巢裏吃過排骨湯。雯單位的那間屋不大卻一片溫馨。雯係著圍裙,小鳥般快樂地忙碌著。排骨湯味道不錯,他們家的那種氣氛比湯更讓人回味。你不能不佩服,生活中的愛情比文學品更打動人心。
胡君不喝酒了。他說,雯討厭酒味,況且酒太傷肝。胡君發誓要掙大錢,他不能永遠讓女人養活,男人的自尊也不允許他這樣窮下去。
錢一天比一天難掙,胡君越想掙錢,財運卻離他越來越遠。他東拚西湊搗騰了點鋼材卻跌了價,幾千元打了水漂兒。又不願意讓雯擔心,抽煙的錢也要向別人借。心裏不舒坦,便又找著喝酒,一喝便醉。醉了便感歎:“男人呀!沒錢還算個球男人!靠老婆養活,苦呀!”
愛的小巢也沒了平靜。三天兩頭戰火又起。我成了“消防隊員”,隔三岔五去他們家“滅火”。
那天夜裏,胡君又喝醉了,回到家插上電爐子就烤。雯埋怨道,又去灌貓尿?人家保衛科不讓插電爐子,查得很緊。要是抓住,你不怕。我沒臉在醫院做人!胡君惱了:“我就不要臉?抓住不就罰50塊錢嗎?”雯也針尖對麥芒:“你站著說話不腰疼,我累得賊死十幾天也掙不下50塊,你當你是百萬富翁?”兩人正叮叮當當吵著,門被推開,保衛科幾個人板著臉立在麵前。
雯的名字出現在罰款告示裏。胡君當著眾人撕了那張紙,雯卻捂著臉跑了。
胡君和雯一連幾天誰不理誰。胡君開始夜不歸宿,找別的女孩海吹胡侃,要麼喝得爛醉。
作為朋友,我不能不盡一點責任。那天夜裏,胡君又爛醉如泥躺在理發店小妞的長椅上。我揪住領口,拉他到路燈下,說:“快回家去。”他看看我,笑笑:“回家?家在哪兒?這兒挺好,閑人到處是家,到處是女人。”我壓抑不住憤怒,打了他一耳光。他竟然不生氣,叫起好來:“打得好!我就欠揍。你看上了雯你去吧,你是作家有工作有工資,你們是一路人。我是閑人,懂嗎?閑人,吃飽飯沒事幹到處找女人的閑人。”
我呆呆地站著,我感覺他們的婚姻出現了危機,一種現實強加給他們的無法擺脫的危機。雯心裏要的是胡君的愛情,寧願養活他;胡君卻不願被養活又掙不來錢,他怕雯為他而受窮受委屈……他們都愛著對方,卻不知道自己正親手埋葬著他們的愛情。
這一天終於來了。雯忍受不了胡君酗酒夜不歸宿,提出了離婚。胡君很不情願卻簽了字,隻有麵對著我這樣的朋友,為自己愛得死去活來的情落幾滴男人傷心的淚。
日子一天天過去。胡君時來運轉,發了財,依舊是瀟灑的閑人。有天夜裏,喝了酒,他說:“我要去南方發展。我不能呆在小城,我不敢看見雯那雙哀怨的眼睛。我要走了,永遠不回來。隻是別忘了把她的信息告訴我。
我點點頭。胡君握握我的手,義無反顧地翻過了秦嶺。
偶然在街上遇見雯,我說:“他走了。”雯自言自語:“走了好。”我問:“找個人吧?”雯笑了笑:“心傷了,一個人挺好。”
我沒法預料他們會不會還有故事。我隻知道,他們都沒忘了對方,愛情讓他們走到一起,又分開;分開了,又難以忘懷。這折磨人的愛真讓人猜不透。生活中的故事永遠是沒有結尾的。作家再會編,也沒法湊個庸俗的大團圓,胡君和雯的愛情便是一例。太晚了,太晚了,他現在這樣說真的太晚了!我已答應做別人的妻子,不是他的。
誰讓你不珍惜我
□臧傳芬
我就要結婚了。當我正在汗流滿麵地布置新房時,你突然闖了進來。雖然我對你失望到恨的程度,可是看到你我心中仍然一陣顫動。我感覺出我的汗水開始冰涼凝固,我極力壓抑住自己的情感強顏作笑請你坐下,又拿煙又拿飲料又端水果,然後又情不自禁地關心起你的工作、生活來。可是從一進門你的臉就是冷冷的,眼神也是漠漠的,而且除了哼就是哈,倒好象是我先對不起你的,昔日的那種疼痛又纏繞在我的心頭。
本來這個態度應該是我對你。本來我打算再見到你時給你兩個耳光,然後說句我恨你離你而去。可是對你我卻真的做不到,因為我是那麼愛你,即便心中有恨千種萬種,見到你時瞬間便會化為烏有,今天又是同樣的結局。無奈的淚蒙上了我的眼,索性我也沉默起來……
“從室內的裝潢布置來看,他一定有雄厚的經濟基礎,而且也很講格調。女人嘛,沒有幾個不講虛榮的。”許久,你終於說出這番中傷我的話。
曾經是你誘惑我愛上你,然後你卻又再去與別的女孩約會,和別的女孩做遊戲。我是個對愛情要求純潔的女孩,我提出與你分手。你卻又反過來如當初般一往情深地追逐我,你說你以後一定會珍惜我們的愛情,絕對做到。
當我再次對你死心塌地時,你又開始用你的冷漠對我,而且又開始與別的女孩看電影逛舞廳。我又一次被你打入冷宮,我對你的情感隻有失望加失望!終於逃避了你,我跑回鄉下一個安靜的地方,我讓那感情藏匿在偏遠的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