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聖母之花(1 / 2)

暖暖的光滑過女人的發絲,縈繞著縷縷的柔,在她的眼睛裏凝波流轉……懷裏的男人睡著,像個孩子,嘴角翹著絲絲的笑,淡青的胡茬也沉膩在愜意的色調之中。

女人埋下頭,輕柔地將臉貼在男人的額上,她的目光落在了男人放在胸口的右手,小指的指端殘缺,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殘指上凹裂的傷口瞬間撕痛了女人的心,她俯下身,將臉龐埋在了男人的胸膛上……

男人停止了微微的鼾聲,輕哼了一下。空氣中像彌散著脈脈的花香,帶著暖潤的溫和,發絲俏繞著他的鼻尖。恍惚中,他感到女人是如此的貼近,卻似乎又那麼飄渺……

瞬間,數十條狼犬狂吠躥出,男人被惡狗撲翻在地,厲牙咬住他的小指,可以聽到自己骨裂的聲音,他喊叫著拚命掙脫,手指血流噴湧。

男人忽的坐起身,驚恐的望了望四周。低矮的洞穴中,柴火冉冉,岩壁上火影恍惚,洞口處冰石積雪,像野獸張著巨口獠牙吞噬著黑暗。男人長噓了口氣,一把扯下棉線頭套摔在地上。美夢與惡夢結束了,當醒來時,往往記住了惡夢卻忘了美夢。男人用牙要咬著斷指上的破布條,另一手顫抖著重新綁緊了傷口,夢中被惡狗的撕咬似乎又讓疼痛發作。男人凝視著斷指,哆嗦著握緊拳頭,劇烈的咳嗽起來。

終於,他靠在岩壁上平靜下來,這個看上去疲憊落魄的男人喘息著,聲音回響在洞穴中,像唐古拉山口沉悶的風。火光中,一臉的胡須和蓬亂的頭發,如同夕陽下的茶卡荒漠焦澀幹枯。

男人身上裹著兩層綿服,裏麵是件褪色的青灰羽絨服,外麵套著破舊的軍大衣,脖子上纏著一條繞了幾層的白色圍巾,看上去像是哈達,雖然已經斑駁塵舊,但卻無法掩蓋它原本純潔的質地,就像洞外的雪,白的令人心靜空冥。

喜馬拉雅山的晨風夾雜著雪花撲進洞內,寒氣卷入,吞噬著燃燒殆盡的柴火,吐出股股的青煙。男人蜷了蜷腿,咳嗽著摘下手套,彎身緊起了綁腿。黑色的棉布褲是他從一個回族老人家偷來的,還有腰上的牛角腰刀。想起來,男人仍心有餘悸,黑棉褲上有狗撕咬的破口,腰刀上有狗的血。

天空變得晴朗起來,雪後的山巒顯得更加潔白豐滿,風吹著碎雪卷過,打在男人的臉上。狐皮帽下,睫毛已結上絨絨的雪霜,冰寒之氣讓他的眼睛沒有了疲倦,閃爍著冷峻堅徹的光芒。

男人站住腳,仰望遠方。湛藍的天空中,旗雲與峰頂平齊的飄浮著。凝視間,那雲又像輕舞的紗,曼妙清麗,就像她的紗裙。此時,在男人的眼裏,珠穆朗瑪峰已不是世界的巔峰,而是藏人心中的聖母。穿越過這座雪山,就可以不再逃亡了,在大地之母的懷抱中,他要走上一條新生之路。男人扔下羊皮卷和破舊的背包,仰躺在雪地上,天空中的禿鷲在盤旋,它一直在無聲的跟著他。

片刻,男人坐起身,摘下手套,將藏棉靴口上的綁腿布條又重新緊了緊,而後背上行囊,抓了把雪塞進嘴裏吞嚼著。一通咳嗽後,他抬起頭,望了望半空中的雪山禿鷲,邁步向山峰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