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索血令
寒風如刀,飛雪似針。
天涯無限,萬裏長空,一片蒼白與昏沌。
風很冷,似乎每一絲細細的風,都可以隨意地刺入任何一個人的骨髓。
雪很寒,比寒岩上的冰更寒,打在人臉上,仿佛可以把人的血脈立刻凍僵。
這樣的寒冬季節,以往幾乎從未遇見過,但這一年,卻突然出現了,事先竟好像沒有一點兒先兆。
陽光並不燦爛,仿佛已被這朦朧的天色掩蓋了它原有的輪廓。
黎明。
在寒風與飛雪中,“神劍門”三個大字卻顯得格外耀眼,浩大的一塊金漆大匾,這三個紫色的篆字說不出的絢麗燦爛,就像是神人用天兵利器雕刻成一般。
好大的一處莊院,四周圍牆都有兩丈高下,紅漆楠木大門,結實而牢固,就是力士用利斧也未必能劈得開。
門首是兩個坐獅,平地丈餘,雄壯而威風。
大門不知何時竟已大開,一位六旬老者貓著身子立在門庭下,不時地用嘴嗬著氣。
不論是多麼嚴酷的氣候,他總是大清早就出來,把院內打掃幹淨,然後再把門外打掃幹淨。
這是他的職責,這也是他的使命。
他已在神劍門近四十年,門中弟子都認識他,也都很尊敬他,人人都管他叫“老李”。
也許,老李這個名號沒人會知道,但四十年前,“神刀狼”李春生卻誰都不會陌生。
一口單刀三十六路奪命式,獨占峽北十四縣,橫行江湖,殺人越禍,無惡不作。曾經夜入知府衙,搶走府內千金,官兵對他也萬般無奈,多次圍剿,反而被他斬殺的屍橫遍野。
現在,卻不知為何,竟做了神劍門的門首,像奴才一般專門管看門。
雖然他隻是個看門的,但他卻渾身有一股淩厲無比的殺氣,二目放光,骨子板結實,手指粗糙有力,四十多年的看門生涯,顯然並未磨滅他殺人的野性。
神劍門在江湖中已創立有三十八年,首任掌門“神劍手”李劍山,現已年過七旬,憑借他掌中一口“寒冰劍”,獨挑七大劍派劍術高手,無一不勝,這就奠定了他在武林中“神劍無敵”的稱號,他一手出神入化的劍術,更增加了他自行一派的信心。
自創派以來,他努力奮進,刻苦拚搏,也結交了江湖中無數英豪。三年前,他把掌門之位傳給了他的兒子“無雙劍”李鐵心。
他的這個獨子,經他一意調教,已盡得了他的真傳,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在這短短三年中,這第二代掌門人李鐵心,他的名聲可以說是如日中天,三年內,他單掌會鬥華山五老,掌震華山;然後又以一柄青鋒劍,血戰惡人山七大惡人,劍掃惡人山;再後來,與峨嵋派的掌門絕命師太在絕頂拚劍,力戰千招,最終以一手“劍星寒”的絕技擊敗了她。
這幾件事,無一不震驚江湖,甚至於整個武林,以至於知道他的人,不知道他的人,都已對他萬分敬仰。
神劍門現已有嫡傳弟子近百名,全門總計一百零三人,其中有後堂長老七人,堂前香主十四人,弟子六十七名。門中任何一個人,無一不是劍術高手,就是那做飯的廚師,打茶的小廝,也都是劍中豪士。
老李雖然做了門首,但他卻並不抱怨,反而以此為榮,因為不僅門中弟子對他很尊敬,門外的人更對他畏懼三分。
天很寒,老李站起來舒展了一下身子,活動活動筋骨,在門庭下走來走去,以避寒氣。
突然,一件意外的物事被他發現了。
他忽然發現,就在門庭的大梁上,斜插了一枝利箭,箭下釘著一張煞白的紙,箭尾,還掛著一塊血紅色的金牌。
他猶豫了一下,覺得很奇怪。
是誰竟如此大膽,敢於在神劍門的門庭橫梁上釘上如此一枝箭?
老李四外掃視了一眼,並不見任何人,便飛身掠起,輕舒猿臂,單手輕探,靈巧地把那枝箭,及那張白紙抄在手中,等他的身子落下時,再一個箭步,已竄入了門內。
好快的身手,雖然他已年過六旬,但他的身法依然快如狸貓,矯似脫兔。
無雙劍李鐵心正坐在大廳中喝茶,這時他一抬頭,就看見老李閃電般竄到他麵前。他愣了一下,便緩緩地放下了茶碗。
神刀狼老李站定後,便把手中那枝箭及金牌、白紙交向李鐵心。
李鐵心麵無表情,一張臉比寒冰更寒,他的心是鐵做的,他的臉也同樣比鋼鐵更堅硬,他的出手幹脆,人更幹脆,他說的每一句話,也都斬釘截鐵。
李鐵心皺了皺眉頭,冷冷道:“怎麼回事?”
老李沉聲道:“有人釘在門庭橫梁上的。”
李鐵心道:“是誰?”
老李道:“不知道。”
李鐵心道:“看到那人沒?”
老李道:“沒有。”
李鐵心伸手接過那幾樣物事,見那塊金牌製作的十分精巧,牌麵上三個金色的篆字:“索血令”。
李鐵心把那張折疊的白紙展開,見紙上隻簡簡單單地寫了十五個字,幹枯生硬,沒有一絲活氣,就像是死人寫出來的相仿。
“索血令,殺盡天下仇敵,斬盡人間對手。”
“索血令?”
李鐵心低低地吟著這三個字,好久,忽然轉頭向老李道:“你可聽說過‘索血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