溪邊選擇的路線大多是偏僻的小路,也不在有人的地方投宿,一路很少同我交談,我小心的呆在他的身邊,生怕他抽風把我丟在哪裏。
身上的幹糧快要吃完,他找到了一個茶寮,我也終於看到了一點人氣,雖然隻有一個賊眉鼠眼的瘦弱老板,和膀大腰圓的老板娘,但是聽著他們的一邊閑聊一邊劈柴我也是舒心的。
溪邊突然抓住我正在倒茶的手腕,我被嚇的一抖,水澆在了他的手上,他皺了一下眉頭,我的心卻提到嗓子眼,還好茶水並不熱,不然他肯定不會罷休。正在劈柴的兩人斜眼看著我倆,一臉的狹促,我用力想把手抽出來,可是溪邊卻攥的很緊。我不安的看著他。他卻看著我的手:“什麼時候長的?”
我被他問的一愣,低頭一看,目光剛好落在前些日子手心裏長出來的那個瘊子一樣的東西。沒來由的一陣心虛,我不安的扭動手腕:“放開我!”我以為他要發火,他抬頭看了我一眼,便把我放開了。
他沒有說話,表情凝重,站起來朝劈柴看熱鬧的人走去,溪邊背對著我,我不知道他說了什麼,那個瘦小的男人轉身離開,溪邊還在說些什麼,那個胖女人低著頭臉紅紅的偷偷的瞄看溪邊,又得意洋洋的看看我。瘦男人拿了一個蒙著黑紗的鬥笠回來,胖女人一把搶過來,瞪了他一眼,又從蒸鍋裏拿了幾個蒸餅包起來,含情脈脈的遞給溪邊,溪邊接了走過來把鬥笠往我麵前的桌子上一扔,悶悶的說道:“戴上!”
我不解的看著他,他看著棚外的藍天說:“接下來,我們要上官道,你一個女孩子不方便。”
我一口水差點沒噴出來,不過,這是東漢不是網絡時代。笑笑,拿起麵前的鬥笠把綰發的發簪取下,頭發傾瀉散開,溪邊剛好回過頭,我對他笑,他拿起鬥笠朝我頭上一扣,拿起包裹拉我起來,鬥篷上的黑紗直垂到我的膝蓋,幾乎把我全身都遮了起來。
我被他拉著出了茶寮,小跑著跟著他:“不用給錢嗎?”我們連吃帶拿的。
他回頭看了我一眼,裂開嘴笑了,露出白淨的牙齒:“我沒錢!”
我透過黑紗看著他朦朧的臉,也跟著他笑。
溪邊把馬鬆開,拍拍它的屁股,馬兒回頭看了他一眼,便跑走了。
我不解的拉拉他。
他笑笑牽起我的手:“無涯知道回家的路。”
接下來我們全靠步行,走了半日,終於看到了官道,奔馳過的駿馬,輕巧的馬車,驢車,但是最多的還是像我們這樣步行的人,大家三五成群,滿身風塵,一臉菜色,衣著光鮮的溪邊和頭戴鬥笠的我顯得格格不入。
但是無人關心我們,隻是低著頭趕路。
行到中午,大多數人都選擇陰涼的地方休息避開正午日頭正毒的時候趕路,但是少數人還是不顧一切的往前趕,比如我和溪邊。
太陽毒辣的炙烤著大地,動一下就覺得熱氣蒸的人透不過氣,鬥笠更是捂的我出了一身的汗,可是我不敢私自拿下,抬頭看溪邊,他麵上沒有一絲表情,但是他把包裹分給我背了一個,牽著我的手也是濕漉漉的,我仗著黑紗遮麵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心裏埋怨,誰讓你把無涯放走,還要在大熱天趕路,真是不正常。
我一邊走路一邊在心裏埋怨溪邊。走在我們前麵的人突然倒了下來,我被嚇了一跳,一個骨瘦如柴的小女孩蹲在一旁,搖晃著倒下的人大聲的哭起來。可是旁邊的人卻像沒看到一樣,從他們身旁繞過去繼續趕路,就連溪邊也拉著我從她們身邊走過去,在我們的時代因為太多的事件讓人們變得冷漠,潛意識裏已經形成了不要多管閑事的條件反射,可是那個小女孩哭的可憐,我忍不住回頭,她滿臉的驚恐,不停的朝周圍路過的人磕頭,邊磕邊哭喊著:“求求你,救救我爹爹。”
彭彭彭的聲音一下一下撞擊在我心上,眼看那孩子的額頭都磕破了皮,我大概是熱暈了,心裏很難過,一把甩開溪邊的手,跑到小女孩身邊,把她拉起來:“不要哭了!”
那個小女孩愣了一下,伸出手抓住我的衣角跪下來:“救救我爹爹好嗎?我已經沒有娘了……”我拍拍她的頭,用衣袖給她抹抹眼淚,看了一眼那個昏倒的男人,麵色青黑,嘴唇幹裂,高高的顴骨顯得雙腮凹陷的利害,我想他大概是中暑了,摸出水袋,給他灌了一口,又在他臉上撒了些水,仍不見好轉,心一橫,把水袋遞給小女孩,把他的頭枕到我膝蓋上,酸臭味一股一股襲來,狠狠的用指甲掐向他的人中,他吃痛悠悠轉醒,雙眼木然的看著周圍,我趕忙站了起來。
小女孩看到父親醒來,激動的撲到他懷裏,男人卻看到女孩手裏的水袋眼睛瞬間亮了起來:“傻丫,哪裏來的水袋,快給老子。”
這時溪邊走了過來,把我從他們身邊拽開,一臉不滿。
那個被叫做傻丫的小女孩,遲疑了一下看看我說:“這是那個……”
那個男人回頭看了一眼,一把拽住傻丫的衣領把水袋奪走並用力把她朝我們甩過來,水袋緊緊的護在懷裏咬牙切齒的說:“跟你娘一樣的窩囊廢!”
溪邊護住我往後退了兩步,傻丫摔在地上不停的咳嗽,本來菜色的小臉上浮現不正常的紅暈,我實在想不到這個男人醒來之後竟然這樣,我把傻丫從地上拉起她幫拍背順氣,她的肚子發出極其尷尬的聲音,我看著淚眼朦朧頭上傷口還滲著血珠的傻丫頭實在心酸,從包裹裏找到水袋讓她喝幾口順順氣,看著她盯著餅子看,便拿了一個給她,她愣在那裏不敢接,我有些生氣把餅子塞在她手裏朝那那男人控訴道:“你怎麼這樣對孩子!若不是她,你恐怕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