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嬈再次見到薛四是在軍區醫院的病房裏,他代表薛家看望受傷住院的莫久讓。
那天,天氣很好,晴空萬裏,天藍如洗。
景嬈把兒子送到幼稚園後就馬不停蹄駕車趕往軍區醫院。
這一個月她每隔兩天就會抽時間去看望莫久讓,以前那個冷靜穩重的男人受傷後居然變得愛使小性子。
可是,景嬈看得出他是真的鬆了口氣。
這個男人把太多不屬於他的重擔挑在了肩上,血水混合著汗水流下,他卻隻知一往無前。
對於曾經那段感情,隨著時光流逝、歲月蹉跎,兩人都很有默契選擇將它埋藏在記憶深處。
或許某年某月,當他們都已老去,滿頭花白,或許會在某個陽光明媚的午後,品一杯香茗,與各自的後代孫輩述說。
說那段珍貴的記憶,說那段遺憾的愛情。
可是現在,卻不是時候,她有丈夫、兒女,而他亦有妻子、女兒。
不是謝韻詩。
謝家早在三年前鄭家倒台的時候就衰落了。謝老爺子在刑訊室突發腦溢血,撒手人寰;謝林被雙開,鋃鐺入獄,謝夫人瘋了,被強製送到精神病院接受治療;謝韻詩跟了一個商人,遠嫁南方。
她走的時候來找過景嬈,形容憔悴,豐腴的身體瘦削得好似一陣風就能吹走。
她不再是那個自信優雅的謝韻詩,現實將她逼到了命運的旮旯角。
由不得她不低頭。
“景嬈,我認輸。我終究比不過你,無論是家世、能力,還是……在他心目中的位置。”
“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從來都沒想過和你比。”
“你害怕了?”
景嬈搖頭,歎了口氣,現實還沒將她身上的刺剔除幹淨,是她的幸,亦是她的悲。
因為命運無情,終究會將一個人的棱角磨平,越是掙紮就越是痛苦。
“不,我可憐你。”景嬈說。
“你憑什麼?!”她低吼,頸部青筋凸顯,蜿蜒纏繞。
那雙眼睛依舊充滿嫉妒,卻多了恨意。
謝韻詩冷笑:“我要嫁人了,嫁給一個粗鄙的商人。本來我也應該坐牢的,是莫……他一力擔保,我才能從那個地方出來。也許連他自己也覺得虧欠了我吧……”
“相信我,他並不會覺得自己欠了誰。”景嬈淺笑,“那樣一個一絲不苟的人,什麼都算得清清楚楚,你隻是他賬簿中算清的一筆,並不存在虧欠一說。”
謝韻詩反而冷靜下來,沉默不語,隻有她自己知道,心在接受怎樣的淩遲,鮮血淋淋。
景嬈笑著抿了口咖啡,目光投向落地窗外。
“你知道嗎?我們有過孩子。”沉默良久,終究是謝韻詩先開了口,“那是你離開後的第二年。都說時間是最好的療傷藥,可是我卻低估了一個男人的執著。已經兩年了,他每晚都會叫著你的名字醒來,即使我就睡在旁邊。”
“我以為他是高興的,畢竟那也是他的骨血。可是,他卻說,我們還年輕。我知道,他是不想要那個孩子!最後,我沒有留下他。我一直以為我們還會有孩子,第二個,第三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