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潤架設起了中國人對一個群體認知的一座獨特橋梁,甚至是世界對中國這個年輕群體的認知橋梁。一個普通的外國年輕人能夠對一個古老的國度產生這麼大的影響,從斯諾之後還很少見。從這個意義上看,中國改革開放30年史,必然應該有“胡潤”的一頁。
很榮幸,由於工作的便利,我本人大概是最早認識胡潤的大陸媒體人之一。還是在2000年秋天,胡潤到《中國企業家》雜誌社,向我們介紹他的富豪榜。那個時候,他的中文還不怎麼好,我們的談話還需要人翻譯。第一次聽到他的想法,我的反應和現在幾乎沒有什麼兩樣:首先,中國人不喜歡露富也不喜歡富人,做企業的人本來就艱難,富豪排行對他們不是什麼好事,對中國社會進步恐怕也沒什麼好處;其次,中國企業家的財富主要體現為生產資料,企業財富和個人財富很難分清,資料獲得也非常困難,怕不準確(我記得他曾把楊瀾排得很靠前,大家都覺得好笑);最後的態度是,作為一家本土企業雜誌,我們不願意也沒辦法參與或合作一個富豪榜的打造。
2000年12月出版的一期《中國企業家》是首家發布該榜的雜誌媒體,足足用了14頁來刊登並解讀這份50人名單。那期雜誌上,我還寫了篇卷首文章《鄉親們的眼神不對了》,在推薦“胡潤富豪榜”的同時,分析中國富人與其他轉型國家“攫財大亨”的不同,擔憂如果轉型中的中國社會不能盡快形成一種積極健康的財富觀,現有中國的這些財富形態可能“異化”。在文中,我真誠期待在鄉親們的眼神裏,中國富人的麵孔能慢慢地“好”起來。
幾年後,我在《中國企業家》雜誌上第二次寫到胡潤和他的富豪榜——《一段眼花繚亂的財路》,感慨楊斌、仰融等新富豪的戲劇性命運。那幾年,企業界正處於劇烈變革時期。那幾年上榜的新星,幾乎都成了輿論和法律的焦點。當然,更多的上榜者保持住了自己和財富的尊嚴。
在紀念改革開放30年的2008年,我本人離開服務了10年的《中國企業家》雜誌,開始創辦一本新的雜誌《創業家》。學習胡潤,我也編出了一套觀察中國經濟體係的“三創指數”,這其實也是我創辦《創業家》雜誌的動因:
一、中國人每年成為創業者的數量。中國人在過去30裏已逐次成為勞動者、消費者、投資者,但隻有一定數量的中國人有機會有勇氣成為創業者,這個經濟體才是有活力、可持續的。創業者人口比例的下降,是一個社會走向停滯的最明顯標誌。這是“創業指數”。
二、每台電視機(或PC、手機)的中國附加值。中國已經成為“世界工廠”,但這個工廠自己創造的附加值小得可憐。中國產量越大的產品,附加值往往越低。提高附加值的唯一出路,是創新。過去30年創業的企業,今天都麵臨這個考驗。這是“創新指數”。
三、“胡潤富豪”的落馬比例。假如地產、壟斷行業等權力致富高含量行業依然是創富最多的領域,中國的企業家就無法擺脫原罪噩夢,企業和社會的緊張關係就無法根本緩解。期望看到更多白手起家、清白創業的人,能夠登上富豪榜,富豪榜由此變成創新榜、陽光榜。這是“創富指數”。
這三個指標,相互關聯:隻有當越來越多的中國人參與到創業大潮中來,由以前的勞動者、消費者、投資者變成創業者,大眾才能理解和尊重那些成功的創富者,創富者才不再生活在莫名的不安全感之中,社會才會真正和諧;隻有當開始創業的人,更多地是用創新技術和商業模式創造財富,而不再是靠關係靠地產靠模仿登上富豪榜,財富才不再那麼引起爭議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