掀開車簾,首先映入眼簾的便是一張消瘦如枯槁一般的臉,這還是在雨水長時間的澆灌導致皮膚發脹褶皺的情況下,可想而知,這張臉的主人忍受著怎樣的饑餓,男子衣不果腹,大半個身子袒露在外,說皮包骨當真是一點也不過分,尤其是肋骨下麵小腹處幹癟了一大塊,看著十分的滲人。

“你便是廬江人?”八皇子忍著心中不舒服的感覺問道,“廬江受災不足半月,何至於落得如此田地?”

“這位是?”枯槁男子用著有些發顫的手指著八皇子,出奇的是男子的聲音卻並非像他的麵容一般枯,反而有一種渾厚蘊含其中,若不看男子麵容,隻聽聲音還真想不出男子是受災逃難的災民。

“這便是我家公子了!”馬夫趕忙接過話茬,生怕男子說出什麼胡話來,“你不是要談嗎?這裏我們家公子最大,自然也是他說了算!”

“可……”枯槁男子努力抬著眼皮瞅了瞅八皇子,歎了口氣說道,“豎子不足與謀,這等觀天大事,其能與小孩子說教?”

“這話我便不愛聽了!”安海見枯槁男子又是垂頭又是哀歎的模樣,便有些惱火的說道,“你別管是什麼人,能解決你的問題,就是你的恩人!若你真有什麼本事,又何必在此賣兒救母!”

“放肆!”八皇子一拍桌子衝著安海嗬責道,“這裏還沒你說話的份!給我老實坐下!”

“是……”安海見八皇子發怒,整個人如同霜打的茄子一般,立馬蔫了下去,隻不過坐下的瞬間在枯槁男視野的盲區,安海偷偷給了八皇子一個求讚的表情,想來倒是主仆二人常用的手段。

“賣子救母?賣子救母?……”枯槁男狀若瘋癲一般的重複著賣子救母這四個字,“若是蒼天有眼,我付玉軒何至於墮落到賣子,我那老母何至於生如此重的病!蒼天無眼!蒼天無眼啊!”

“行了,既然遇到便是緣分,為什麼馬夫給你錢你卻不要,還執意要將自己的女兒賣出去?”八皇子可不管付玉軒的悲痛,隻是冷笑的幾聲道,“給你錢你不要,偏偏要把女兒賣掉,你別說是為了救你母親,我可是不信的!”

“無功怎能受祿?”付玉軒聽著八皇子的話,竟也是跟著冷笑一聲,“我們家就是餓死也不會接受沒由來的憐憫,至於付某賣女兒,似乎也用不著公子管吧!”

“好一個無功不受祿!”八皇子點了點頭,“我也不是什麼大官,自然也管不到你販賣人口的罪名,隻是我有一些好奇,你家究竟有幾個孩子?”

“隻此一個!”付玉軒眉頭一動從容答道,“疼愛至極!”

“那你的夫人?”八皇子追問道,“可會同意?”

“為生活逼迫,全無奈爾!”

“老太太可曾知道?”

“不知!”

一連串的追問與回答下來,眾人終於明白了付玉軒賣女救母的緣由,這一說便要說到西涼末年,當時的廬江隻能說是人間地獄一般,隻有從廬江外逃的,還沒有逃往廬江的,而付玉軒的父親卻偏偏反其道而行,孤身一人躲進了廬江,順便救了一個廬江漁民的女兒,也就是付玉軒的母親。

廬江水患結束,大秦也取代了西涼,廬江剩下的百姓也在對於生活的渴望以及軍隊的壓迫下,漸漸的回歸到了人類該有的正常生活之中,便在這時,付玉軒父親的不同之處展現了出來。

許多達官貴人到訪過付玉軒的居所,花重金請他父親出山,而然都被付玉軒的父親阻攔在了門外,就在付玉軒的父親身染重病之時,還毅然決然的拒絕了楚平王景千華的拜訪,然而廬江的百姓乃至付玉軒自己都不知道,他這個父親究竟有什麼東西值得這麼多的達官顯貴放下身段來請他。

直到付玉軒父親死後才明白為什麼他會在付玉軒小的時候便教育付玉軒,無論什麼時候都不能求人!也明白了為什麼父親寧可選擇死亡也不像任何一方勢力申請救助!全因為那件連命都可以舍棄的秘密。

“既然你家與楚平王有故,就算你不願意說出秘密,以楚平王的性格也應該會幫助你才是!”八皇子略有所思的說道,“楚王為人身在荊州的你們應該最為清楚,想來也不用我多說!不過你要知道,若不是楚平王甘心做一個王侯,現在的天下姓什麼都很難說!難道你的秘密比整個天下都要重要嗎?”

“當一個秘密足以毀掉一個國家時,沒有任何人會在知道那個秘密後還能保持理智!”付玉軒搖了搖頭說道,“就算是遠古聖君在世,也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