鍾旭皺著眉頭,無力地吐了口悶氣,又不好頂撞長輩,隻得悶著聲自個兒苦笑。祖父這先生還不是他自個兒追著趕著非得讓人家認了的,這怎麼能比?她最後那話,明顯就是客氣,她就沒想同他扯上關係……
“別以為不吭聲老頭子就看不出來了!”鍾羽哼了一聲,心情極好地揮著扇子,“那丫頭翻過年才十四,離成親還早得很!小妮子心氣兒高著呢,就是要相看人也得慢慢挑,哪兒能一眼就相中了,你當是大街上買白菜——哼,你就這麼算了?”
“她不願意,又能如何?”鍾羽悶悶地應了一聲,又有些自嘲,總不能像祖父那樣死皮賴臉上趕著去纏著人家姑娘,這樣的事兒,他做不出來,也沒法做……
“你怎麼就不開竅?”鍾羽眉頭一豎,氣得一扇子敲在鍾旭腦門上,跳著腳罵道,“你老子笨,你更笨!我怎麼就生出你們這群笨頭笨腦的子孫來了?真是氣煞我也!”說著,吹著胡子順了口氣,點著鍾旭恨鐵不成鋼地教道,“你祖父我是那丫頭的先生!知道什麼叫先生?那是要言傳身教,耳提麵命的!你人在這兒杵著,就不知道遞個水磨個墨什麼的?這都要我這老頭子教你?你十幾年的書都讀到狗肚子裏去了?”
鍾旭目瞪口呆地聽著自家祖父連訓帶罵的“指點”,張了張口,隻覺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這端茶送水磨墨鋪紙的活兒怎麼聽都是丫頭幹的,他一個大老爺們怎麼能這麼……恬不知恥!
跟鍾旭一樣心煩意亂的還有從福安寺出來的錢小四。回頭望著寺門口的古樹,錢小四隻覺得腦仁一陣犯疼。他今兒真是不宜出門,竟被一個丫頭給堵了個猝不及防!哎,那小姑奶奶的心思他想了半天也沒想明白,這事兒還是得先跟爺稟報一聲!
想著,錢小四跺了跺腳,動作極快地奔下山,往清風樓去找宋明山。聽說衛景炎一早便去城外的莊子上拜訪鍾羽了,錢小四又急忙折出城,直奔鍾羽住著的莊子而去,總算在半路上趕上了正閑庭信步邊走邊欣賞著周圍景致的衛景炎。
錢小四忙吐了口氣,抬手抹了把頭上的細汗,提心吊膽地上前請了安,瞄著衛景炎的臉色,將自個兒在福安寺被陸冉撞見的事兒一五一十地說了。待提到陸冉問衛景炎長相的話時,錢小四突然卡了殼,小心翼翼地瞄了衛景炎一眼,語氣含糊起來。
衛景炎眉角輕揚,臉上帶著幾分意外般的笑意,點著錢小四,聲音平靜而溫和地問道:“那丫頭究竟說什麼了?”
錢小四支支吾吾地,猶疑地瞥向周義,見周義繃著臉沒反應,隻得暗自哀嚎,想了想,索性心一橫,一口氣將陸冉的話一字不落地回了,末了才留意著衛景炎的臉色,斟酌著補充了一句:“陸姑娘這話問得有些奇,顯然是誤聽了流言,小的就……略解釋了兩句。”
“略解釋了兩句?”衛景炎似笑非笑地看著錢小四,啪的一聲,一扇子敲在錢小四腦袋頂兒上,又是好笑又是好氣地罵道,“你這兩句話可把爺賣了個幹幹淨淨!”語氣雖是有些惱怒跟氣恨,可聲音裏卻帶了幾分意味不明的笑意,直把錢小四罵得腦袋又開始犯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