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光明先生喜得貴子
民國十年的四月,這個年頭對於喜樂村的百姓來說可一點都不喜樂。連續兩個月的幹旱,讓地裏的莊稼得不到任何雨露的滋養,幹旱產生的龜裂像是占卜的龜殼,卜卦著雨露何時才能到來。天空偶爾飄過片片灰雲,轉瞬間又被炙熱的驕陽所替代。
一陣急促的馬車過後,寬敞的官道上升騰起團團灰煙。一個略顯微胖的中年婦女搖晃著僵硬的身體笨拙地拽著馬車裏的吊繩,掀開車簾探出頭對著趕車的人說:“光明先生您放心,太太的日子我掐算著呢,這次肯定不會像上次那麼緊張了,保準兒給您老順順當當的接生”。侯順昌砸吧著滿是幹皮的嘴唇,回道:“六婆子,這可是你說的啊,待會兒給二丫她媽侍弄好,我賞你一個大大的光麵兒啊(大光麵兒即袁大頭)”。
主人公叫侯順昌,字光明,老侯家的獨子,是一名當地的藥材商。因為為人隨和並且經常免費贈送藥材給那些窮苦百姓,人們不稱呼其“侯老板”,二是親切地稱呼他為“光明先生”
侯順昌焦急的神情略微舒緩了些,雖然已過不惑之年,但因膝下無子,心裏不免還是有些遺憾的。這次老婆懷孕讓他的心裏再次萌生了抱兒子的希望,雖然老婆半上午隱隱約約感覺到一點點的胎動跡象並無不適,但小心謹慎的侯順昌為保險起見,還是親自趕車將十裏地外小有名氣的接生婆六婆子給接了過來,為的是不想讓老婆難受的時間太長。聽了要給大光麵兒,六婆子一副快散架的骨頭立馬精神了,笑嘻嘻地給侯順昌唱起了秧歌調調。車軲轆飛快的旋轉著,車頂棚被路邊剛吐芽的垂柳敲打得“嘎嘎”響。
一陣響鞭過後,馬車駛進了喜樂村,不大會兒功夫就進了一戶頗顯富貴的宅院。侯家有“六不”家訓:不虐妻、不納妾、不辱工、不碰賭、不碰毒、不逛窯。侯順昌一直牢記祖訓,所以在當地的口碑極好。在得知侯夫人近期要臨產的消息後,左鄰右舍的婦女都紛紛過來給幫忙,有的給寬心開導,有的給送雞蛋,還有的甚至開始張羅著煮雞湯。侯順昌勒住韁繩後,滿頭大汗地就把六婆子領進了裏屋,而此時的侯夫人早已疼痛的滿頭大汗了,跟前的仆人不時的用毛巾給她擦著汗。這時的日頭已經升到了正當空,院子裏忙碌的人影來回晃動,侯順昌的兩個女兒大丫和二丫都好奇地趴在窗台看著裏屋的動靜,她們也期待著想知道母親給自己生下的是弟弟還是妹妹。此時的侯順昌暗自慶幸自己的先見之明,“六婆子還是請對了”他心裏默默的叨念著,同時焦急地在門外來回踱步,汗衫也已濕透,胳肢窩的汗已經浸濕並且明顯地在汗衫上蔓延開來。
老婆那聲嘶力竭的叫喊聲衝擊著侯順昌的大腦,他甚至懷疑難產,但是不見接生婆出來,他又有了些許心安。日頭開始向西偏移,一聲清脆的啼哭聲讓侯順昌停止了慌亂的腳步,從啼哭聲中,老侯辨明這是個帶把兒的。侯順昌歡喜的拍著大腿,正要進屋時,六婆子已經抱著孩子來到了門口,喊道“光明先生,母子平安,是個大胖兒子,您可得兌現那個大鏡麵兒啊,哈哈…..!”侯順昌抱起兒子,高興地隨口對一旁的家丁說到:“四兒,給她一個大鏡麵兒”。四兒撒歡似地去取錢,而侯順昌則徑自走向了夫人的床榻。張氏(侯順昌夫人姓張)無力的癱軟在床榻上,濕漉漉的發絲彎曲著貼在她的額頭和兩鬢。看到丈夫抱著兒子走了過來,早已疲憊不堪的她微微張了張嘴唇,但終究沒力氣說話。侯順昌坐到床前,溫柔地對張氏說到:“孩兒他娘,辛苦你了,你歇歇,別開口說話了”。張氏望著丈夫懷中的兒子,欣慰的笑了,自己總算給老侯家續下了香火,也算對得起去世的公公了。
第二章鄉裏的私塾
當天,侯順昌讓四兒張羅著宴請了前來幫忙的鄉親,還把家裏珍藏10年的老酒拿出來與眾人分享,庭院裏到處都交雜著人們道喜和碰杯的聲音。四月的風輕撫著侯順昌微醉的臉龐,心中的喜悅讓他忘記了一身的疲憊與酸痛,該給娃兒起個名字,叫啥呢?爹在世的時候給孫子這一輩兒留下了一串姓氏族譜“田兆錦忠華,富貴長春在”。現在有了兒子啦,正好是第一個“田”字輩兒。侯順昌心想,兒子的眼睛明亮清澈,一看就是個機靈的家夥兒,就叫侯田明吧!對,就這個名兒了!
時間過的飛快,轉眼間就過了五個春秋。一天晌午,拿著柳枝在攆公雞的侯田明被侯順昌給叫住了,“明兒,你過來”。聽到爹的聲音,侯田明似乎並不想停下自己的腳步,而是追得更歡了,而且發出陣陣得勝的叫喊聲。此時侯順昌“噗哧”一聲樂了,“好家夥,今天怎麼又改成欺負家裏的公雞了”,心裏這麼想著,侯順昌還是緊走幾步,一把就把兒子抱在懷裏。侯田明不老實的撲騰著,嚷嚷道:“爹,爹,快放我下來,別讓它跑了,我得給把它抓住”。“明兒別鬧,爹跟你說句話”,侯順昌笑著說到,但還不忘嘎吱一下兒子的胳肢窩。看見父子倆在院子裏鬧騰,張氏也走了過來,“你們爺倆就別鬧了,快把明兒放下來吧,你身上被他踹的都是泥”。這時,侯順昌才把兒子給放下來,拍了拍身上的泥土,用膝蓋夾住兒子,說到:“兒子啊,爹送你去私塾吧?”侯田明似乎不懂爹的意思,歪著腦袋就跟搖著撥浪鼓一樣,叫到:“不去,不去。”張氏說到,“孩子他爹,你決定把明兒送到王老先生那裏去念書?”侯順昌邊跟侯田明耍鬧,邊跟妻子說到:“嗯,想了有一陣子了,讓明兒去識字、念書,將來肯定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