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左丹青所料,大夫走了沒多久,上房中隻剩下自家人的時候,薛氏緩緩睜開了眼。
她這一睜眼,正對上左丹青凝視的目光,刹那間,竟有一種被看穿了的錯覺,這小丫頭眸中一閃而過的寒芒,難道是自己眼花?
一時間本想發威的薛氏被駭住,到了嘴邊的話又吞了回去,口水噎的自己直咳嗽,她掙紮了一下,想要起身,可是左丹青就仿佛沒看到一樣,木頭樁子一般杵在原地。
楊氏正好端著藥湯進屋,看到連忙放下碗來將薛氏扶起。
薛氏頭痛的揉著太陽穴,使勁兒剜了一眼這個不識趣的孫女,扭頭對著楊氏惡狠狠道:“讓這個小野種給我滾,老娘再也不想看見她了!”
楊氏聞言,端著藥碗的手就是一抖,滾燙的藥汁灑了出來將她粗糙的皮膚燙紅成一片,她強忍著才沒將碗打翻。
聽到薛氏如此不避諱的表現出對自己的厭惡,左丹青心底冷笑,看來她現在已經連偽裝都不耐去做了,鄉親們一走就準備給自己送出去,還真是破罐子破摔。
“娘,招娣她咋了,您別給她送走,她小不懂事兒,媳婦給你賠不是。”楊氏一邊好言相勸一邊將藥丸遞給薛氏。
薛氏看也不看的就喝了一口,馬上又一滴不落的噴在了楊氏的臉上:“你這個賤人!想燙死我啊!反了天了!”
“奶你先別生氣。”左丹青突然開口,將風口浪尖上的楊氏推開,自己站到薛氏的麵前。
“不生氣?哈?”薛氏諷刺的瞪著眼前的小丫頭,怎麼看怎麼覺得礙眼。這個沒有分寸的東西,亂說話,害的她明明醒了也得假寐。
“奶你別給我送走,現在彩玲姐下落不明,要是給我送走了,誰來伺候您老。”左丹青的嘴巴跟抹了蜜一樣,拿著帕子替薛氏擦掉唇角上的藥汁,她的動作無比輕柔,楊氏站在一旁看著,不知為何卻有一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薛氏也被左丹青的動作弄的一愣,旋即反應過來,氣急敗壞的拍掉她的手,兩眼一抹搭道:“你別跟我虛乎,我們劉家養不起你,你要是真認我是你奶,就現在去李家,給你彩玲姐換回來。”薛氏一激動,把實話說了出來,她這兩天確實憋屈的很,明明好好的計劃,怎麼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兒子差點被燒死,親孫女被送走,自己竟然還倒黴的被狗咬了一口,她眼下越來越覺得麵前的女娃兒是個災星,漆黑的眸子望著左丹青幾乎要噴出火來。
真夠不要臉的,左丹青腹誹,看來她已經狗急跳牆了。
“娘!”楊氏聞言“砰”的一聲,一下子就跪倒在地,左丹青看著養母卑微匍匐的身姿,眉頭微微一蹙。
“你跪我也沒用,老娘沒這閑錢去養個野種。”薛氏一梗脖,油鹽不進。
“娘,國廷最疼招娣了,要是他回來看到招娣不在得多傷心啊,娘,你行行好,讓我家招娣留下來吧。”楊氏說完猛的開始磕頭,白皙的額頭抬起時都隱約泛著青紫。
左丹青見狀終於無奈的歎了口氣,轉身將楊氏扶起,楊氏卻固執的不肯起來。
“國廷是從我的腸子裏爬出來的,我說啥他敢說半個不字?!別拿國廷說事兒,我告訴你,要不是國廷不許,我早就將你也休了,老娘養隻雞都能下個蛋,你可倒好,嫁到我劉家這麼多年,你生出半個鳥兒了?!”薛氏一口氣接著一口氣的罵,那叫一個酣暢淋漓。
扶著抖若篩糠的楊氏,左丹青眼中劃過一道寒芒。
薛氏說到這裏越說越氣,大兒子跟媳婦一起將她擠兌回鄉下,二兒子又是個不出數的,三兒子在外頭當兵回不來,她越想越淒涼,操起炕上的苞米棒子猛的向著跪在地上的楊氏打去。
一個小手抓住了她的手腕將其阻擋在半空中,她一抬頭,正對上左丹青冷冽的容顏。
鬼使神差的,薛氏心虛了一下。
“奶,你想把我送走,是不是早就想好了的?”左丹青一字一頓,句句誅心。
“啥?”薛氏張了張嘴吧,一時沒想好怎麼回答。
“奶,你真的就這麼容不下我?所以跟二嬸合計著要給我送到李家賣錢?”
“你……你咋知道的……”薛氏一驚,迅速反應過來,表情立馬難看起來:“你都知道?你是故意的!你故意讓我們送走你彩玲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