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族人重又開始祭拜祖先和神靈。這讓牧師極為憤怒。在奧羅倫的神話體係中,神能附體於人類,讓人有異能,人類死去的祖先能帶給奧羅倫信息,也能附體於人類,向人類傳達信息。在聖經裏,對這種來自地獄能附在人身上的神,有一個專門的稱呼,叫惡魔。被惡魔附體的人,被死去的靈魂附體的人,確實會有特殊的能力,但是他們是被惡魔附體了。
阿克尼從小就能通靈,能不開口地對所有人說話,他就是惡魔。
阿克尼試圖說服族人,我從來沒傷害過任何人,我一直幫助你們,我不是惡魔,我是至高的奧羅倫神的使者。
他隻是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牧師在族中多年享有崇高的地位。
那天,他的父親和家人決定給他驅魔。阿克尼一直問:“我是惡魔嗎?我從來沒有傷害過你們!我從來沒有傷害任何人,我隻是想幫助你們。”
他的兩個叔叔按住他的手臂,他的好友和哥哥按住他的腳。
父親捏開他的嘴,把牧師交給他的驅魔藥灌進阿克尼的嘴裏。
阿克尼的嘴裏立刻冒出難聞的黃煙和燒焦的皮肉的臭味,液體在他的嘴裏沸騰,這不是藥!阿克尼的身體猛地挺起來,僵直地顫抖著,半晌又摔下去,四肢狂亂地掙紮著,他撞翻藥瓶,黃色的液體濺在他臉上,流進他的眼睛裏,他的眼睛在沸騰,冒煙,冒泡,他的手指痙攣著伸向半空,緩緩張開再緩緩握緊,他的眼球滾燙然後炸開。他發出一聲無比淒厲的慘叫,摔倒在地,昏了過去。
那聲無比淒厲的尖叫好象劃破了天空淋下血雨,所有人,在這聲慘叫之後都捂住眼睛,血淚從指縫間滲出。
阿克尼醒來的時候,所有人都不在了。整族人,都逃到數十裏之外,而且,仍在瘋狂地逃亡著。
他昏迷時,嘴裏的硫酸流進他的食道,燒掉他的聲帶,嗆進他的氣管,一點一點腐蝕著他的肺子。嘴裏,已經完全沒有感覺,他伸手摸摸自己的嘴,不知什麼東西堵在他的嘴裏,軟的,上麵沾著硫酸,他慢慢把那個東西拉出去,感覺呼吸順暢一點,然後,覺得嘴裏好象少了些什麼,他伸手慢慢地摸著沒有感覺的嘴,牙很長,很長,真的變成魔鬼了?不,隻是牙齦燒焦了,留下光禿禿的牙齒,輕輕一按,一個牙就掉下來,整個口腔都沒感覺,結著一層硬殼,硬殼碰掉,才有一點痛,硬殼裏麵的肉摸起來象是熟的。然後,是空空的嘴,我的舌頭呢?舌頭不見了!阿克尼終於想起來,被他從嘴裏拉掉的東西,象一塊半熟的濕淋淋的肉塊——那是,他的舌頭。
阿克尼緩緩地放下手,靜靜地躺在那兒,至高的奧羅倫神,現在,可以接我回去了,我準備好了。
那並不是啟元在哭,是那孩子在哭。沾到那種記憶的人,會體驗一樣的痛苦悲傷絕望和仇恨。
啟元再喝一口烈酒,體驗火辣辣的酒精流過他的喉嚨,在胃裏熱烘烘地燃燒的感覺,終於覆蓋住硫酸燒過整個食道的痛楚。再次摸摸自己熱辣辣的臉,嗯,挨一巴掌是有利於回歸現實世界。雖然,依舊摸不掉那種絕望與悲哀,但是真實性已經減弱不少了。我忽然覺得,我活得真幸福。啟元笑:“難怪你一直這個表情,需不需要我也幫你一下?”我挺想抽你丫的!
季來問:“繼續工作嗎?問他首領的名字。”
啟元忽然想起來:“他提到奧羅倫,你聽說過這個神嗎?”
季來打開手機,搜索:“奧羅倫,薩泰裏阿教主神,盛行於古巴加勒比海群島,傳入美國,巴西也有。來源是約魯巴人的原始信仰,非洲,黑人,應該是約魯巴人。我看下,萬物有靈,祭祖,看起來跟薩滿教差不多,原始宗教都這樣。約魯巴人,這範圍可廣了,尼日利亞,凡寧,多哥,加納,你還得問更具體點的,不過範圍已經從十億非洲人變成二千萬約魯巴人了。進步神速。”
啟元翻白眼:“真麻煩。”
季來道:“我們日常工作就是這樣的。提問,搜索,整理資料。”
啟元笑:“辛苦了。”
季來沉默一會兒:“你在大學玩的時候,我確實覺得,好象被拋棄了。後來你加入我們,我又覺得……”半晌:“其實你不適合這裏,如果你能一直開心地做你的紈絝,至少你是快樂的。”
啟元垂下眼睛:“我想念你們。”
季來笑笑:“其實我們過得也挺好,有錢有勢的人,放棄部分自由是正常事。如果落單了,成了人群中的異類,那孩子,阿克尼,更糟糕。”
啟元點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