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是見,她不過是遠遠站在林裏,透過陰翳的枝杈,看他一眼。
陽光之下,顏逸雲的飛膚色明顯淡了一些。他舉著劍,眉頭微皺著立在原地,似是想什麼想出了神,許久沒有動彈。
“姐?你到底是不是認識他?既然來了,幹嘛不過去?”身後上官暮風壓低了聲音,想從她臉上看出端倪,偏偏什麼都讀不出來。
念柳搖搖頭,漠然的回過身來:“他不是什麼都想不起了麼?何況就算他想起了,我也是他不願意見到的人。”
那還為什麼要來?上官暮風更是一臉的疑惑,直到女人做了要走的樣子,他還遲疑著沒有邁步。
“那還為什麼要來?”空地正中的顏逸雲,居然問出了同他一樣的話。男人不動聲色的收劍入鞘,眼神始終沒有偏過來絲毫。
念柳也不慌亂,雖然心中略有吃驚,卻還是語調淡然的回轉了身子:“原來你知道我們在。沒想到一個沒武功的人,感覺卻還這麼靈敏。”
顏逸雲似笑非笑:“你不相信我沒了武功?”
她走出樹林的陰影,走進陽光裏,與他麵對麵站著。顏逸雲眯眼仰起下頜,眼前的女人輪廓還是從前的樣子,驚豔的容貌裹在尋常的布衣裏,有種突兀的美。
“我相信你沒了武功,但不相信你記不得我是誰。”念柳的語氣裏,是波瀾不驚的平淡,“但是我不怪你。過去的事,你不想提,我也就不提。”
她平靜的望著他,顏逸雲動動眉毛,眼神愈發的深邃。
良久,他緩緩道來:“上官寒雨,我從未說過我不認識你。不過我和你,也的確已是路人。”
“你……你怎麼會知道姐姐是誰!?”一直在近旁睜大眼睛聽著的上官暮風突然衝了出來,擋在念柳身前,語氣有些焦急。
顏逸雲反倒笑了,一點也不為他激動的情緒牽動:“上官兄弟,這些事情,不都是你告訴我的麼。”
“我是告訴過你我的家事……但從來沒說過我是誰,更沒提過姐姐的名字!”上官暮風臉色越發警惕,手也攀附上了劍柄,小心的姿勢是一觸即發。
顏逸雲不但不避,反而向兩人走過兩步:“你以為你不說,我就猜不出來?就算我真的一直失憶,上官將軍的家事,全國上下,有哪個人不知道,哪個人不曉得?”
“你……你到底是誰?”上官暮風眼中一動,瞟一眼滿目複雜的姐姐,又緊盯眼前的男人,目光裏已染上了殺氣。
顏逸雲輕歎一口氣,低頭撫上劍鞘,卻沒有拔出:“當時我剛剛墜穀,不僅被人施了暗器功力全失,更是意識模糊,的確連自己是誰都記不起來。”
他抬頭望向上官暮風,後者不禁撤退一步,喘息愈發的濃重。
“多虧你救我起來,日複一日的送藥為我療傷。那時候,空蕩蕩的一個山穀,就隻有你我兩個人。你憋得厲害,就跟我這個半睡半醒的殘廢絮叨你的家事,一講,就是半個多月。”
“原來當時的你,是醒著的!”上官暮風從牙縫裏擠出幾個字來,似是懊惱不已。
顏逸雲搖搖頭,話裏並沒有絲毫的嘲諷:“隻能說你還太年輕,防人的意識還太少。我那時雖然動彈不得,但並不是什麼也聽不見。”
“他與你……說了什麼?”一直沉默不語的念柳突然問,話裏有些發顫。
顏逸雲的目光倏地從她身上掠過,又安靜的落回前方。
“他告訴我,他是怎麼被人騙去私見降兵,卻走入了一個通敵叛國的全套;他告訴我,別人是如何把他爹釋放老弱婦孺的行為,扭曲成私放俘虜;他告訴我他的家人是如何被人誣陷入獄,滅門全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