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故人梅溪(1 / 2)

在前些日子裏,一條不經意間看到的新聞深深地震動了我的內心,準確地說是國家教育部發出的公告。今後高考誌願填報將會更改為以專業的選擇作為第一要素,在學生選定專業後再依據其高考成績選擇學校。咋一看這似乎隻是教育改革中的一個小小變動,而至於此新聞為何引起我如此強烈的關注,並非是高考依然像當年那樣緊密聯係著我或我身邊親朋好友的前程和命運,而是因為它讓我想起了一些已經遠去的事和一位朋友曾經送我的一個小小的禮物。但這件事同時也勾起了我內心深深的歉疚,因為那件小禮物已經被我弄丟了。那是一年多以前的事了,在一個複印店裏,離開的時候忘了拿走。而真正讓我感到無比愧疚的,不是已經逐漸步入中年的我卻依舊犯了小孩子般的錯誤。而是因為在我的心中,那是一個價值百萬的優盤,同時也是無法用金錢來衡量的。等意識到優盤丟失的那一刻,我急急忙忙地趕到了那家複印店,把店裏一切能翻的都翻了。店主還拿出之前顧客遺失的數十個優盤,有黃的、綠的、紅的...幾乎各式各樣的優盤都能在裏邊找到,可卻怎麼也找不到那一枚閃著金色的光澤,還不及小拇指大小的優盤。我幾乎用了一個月的時間才從失落中走出來。期間,我想起了大學期間很多值得回憶的東西,也想起了很多值得回憶的人,其中就有這麼一位,也是我大學期間的同窗室友,他叫梅溪。記得剛上大學那會兒,時間總是漫長的。而人在無聊的時候就總想著找些打發時間的事做,遊戲——不僅讓年輕人覺得刺激,同時也能讓時間裏過得飛快。從大一下學期開始,幾乎整棟宿舍樓裏都是對遊戲瘋狂的學生,空氣裏似乎也彌漫著遊戲為這些年輕人所帶來的快感。然而很奇怪,寢室裏的另外一位室友梅溪卻偏偏對遊戲不感興趣。但他也成天窩在宿舍裏和電腦作伴,不過在他的電腦屏幕上似乎永遠是word界麵。別人玩遊戲玩到12點,他也對著電腦屏幕敲擊鍵盤到12點,唯一不同的是,等過了淩晨室友們繼續在玩遊戲時候,而他能卻頗有規律地準時入睡。印象中,梅溪的日常生活也是簡單的三點一線,宿舍、飯堂、教室,唯一不同的是,在從教室返回宿舍的時候,他會堅持到操場跑步。起初我們都以為他是為了使身體盡快好起來,因為相比於同齡人而言,他確實顯得尤為瘦弱。我們室友之間還經常半開玩笑地問他是不是因為看上了哪個美女,所以背著我們在田徑場上偷偷地約會,每次聽完後他隻是嘴角微微上揚,十分肯定地回答我們的質疑,沒有!宿舍裏原本熱鬧的氣氛仿佛一下子變得冷了起來。梅溪打開了電腦,還是那個一成不變的word界麵。也許是感到了無趣,我們三劍客們也繼續著在虛擬世界裏奮力搏殺為我們所帶來的快感。或許他永遠也不會知道我們這樣問的緣由了,這其實並不是我們期待他的答案。而是在這麼一個大千世界中小世界裏,周圍都是正值花樣年華的少男少女們,總會有人在內心的世界裏,藏著一顆為有他這麼一個特立獨行的人存在感到好奇的心。梅溪的電腦桌就在我的電腦桌旁,有時候出於好奇,我會偷偷伸過頭去看他在寫些什麼。我在心裏想他應該是在寫小說吧,而且很有可能是在寫青春言情之類的小說。因為在我們那會兒,有一部火遍了大江南北的電影,講述的是一位男孩與班上一位女神兼學霸的故事,故事的結局不禁讓我們這些有相似故事的男生們集體飆淚,同時也在一時間引發了我們這些90後們集體討論起了青春時期各自心中女神的熱潮。我像是做賊似的悄無聲息地將身子挪移到他的身後,梅溪似乎沒有發覺,而我的心裏也似乎因此顯得悸動,甚至能感受到自己強烈的心跳。因為以前每次大家問梅溪的時候他總是以最快的速度把word界麵關掉。沒什麼,真的沒什麼,他總是這樣說。等大家又開始各自忙活的時候,他才又接著敲擊他的鍵盤在電腦上打字。日子久了,我們就都以為他是在寫小說。這次我終於有機會一睹“小說”的風采,不為別的,隻為看他是否也像電影裏的作者一樣把我們三人在宿舍裏的糗事寫進小說裏。我屏住呼吸盯著電腦上麵屏幕,此時宿舍裏安靜地隻剩下敲擊鍵盤的聲音了。大約看了十來行文字,我震驚了,原來他並不是在寫什麼小說,而似乎是在寫一封信件,我至今依稀記得那是在闡述以專業類別作為報考首選的諸多好處。不想當時不過幾十秒鍾的時間裏過得竟是如此漫長,我一邊努力地控製著自己的心跳使得不至於跳出來,一邊也似乎聽到了耳畔有個時鍾在嘀嗒嘀嗒地響。可能是看得有些累了,我毫無知覺地就把手搭在梅溪的肩上。啊!梅溪驚叫了一聲,看著身後的發愣的我,隨後幾乎在兩秒鍾的時間內,他完成了回頭、關電腦屏幕、再回頭的動作,“嚇死我了你!”他有點氣惱地說,但夾雜著的更多是驚恐不安。看著他心跳加快,頭發幾乎都要豎起來了的樣子,似乎是真的被我嚇到了。我反而感到了深深的歉疚了,很快,我向他道了歉。我們兩人之間沉默了好一會,另外兩位舍友都在愣愣地望著我倆...“沒事兒。”梅溪對另外兩位舍友說,“跟我來一下。”梅溪輕輕地推了我一把。他打開宿舍的門走了出去,隨後我也跟著他一路走到宿舍的天台上。當時是深秋的黃昏時分,風在耳邊簌簌地吹,不時還能傳來道路上樹葉被風吹起所發出的吱吱的聲音,樓下不遠處有一群高年級的學生在打籃球。“不好意思啊,剛才我有點激動。”他拍了拍我的肩膀說道。我噗嗤一聲笑了,用自己的肩膀撞了一下他的肩膀說,“沒事兒。”那天,他告訴了我這件事情的“真相”,並承諾將來會送我一件小小的禮物。於是,這件事也就成了我們兩人在內心之間約定好的秘密。而在宿舍裏,也再也沒有人過問過這件事。在不知不覺中,輾轉半年多的時間過去了,好不容易熬過了學期結束,緊接著的便是漫長而又漫長的暑假...好在時間像是真的有盡頭,返校後便又迎來了一個開學季,原本寂靜的校園迎來了一茬又一茬的新麵孔。在這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更多的是對新世界充滿渴望的眼睛,但也會有一些經久沉溺於虛擬世界中略顯疲憊的眼球。在海子詩歌中琴聲嗚咽的九月,雖是掌管不同時節各路神仙交接班的季節,但卻也讓原本空蕩蕩的學校卻一下子變得熱鬧起來。於是我提議宿舍裏的四位好基友一起去學校後麵的家緣路小吃街聚餐,可剛有了這個念頭,我們三人不禁你看我,我看你的,像是缺少點什麼似的,對啊,梅溪呢?這也許是我一生之中等了最久一餐飯了,可無論怎麼等待,卻始終沒有等到梅溪的歸來。開始我們想他是自己跑出去玩了,但他床上、桌子上卻都是空蕩蕩的。在他的位置上依舊是他那熟悉的氣息,主人卻不在了。我突然感覺到了事情的不妙,因為撥打梅溪的短號、長號卻發現都是通訊公司的空號提示語,也就是從那時起,這提示語成了我有生以來聽到過最心碎的噩耗。宿舍裏不再彌漫著從虛擬世界裏所帶來的快感,取而代之的是我們焦急地等待。或許注定等來的是一個悲傷的消息,但卻依然在等待,就像是曾經共患難的戰友,在等待前方的戰友歸來。在接下來的日子裏,時間就像是一滴又一滴的水珠,灑落在熾熱的熔爐裏,時不時能聽到哧哧的聲音與焦石碎裂開的響聲...這樣日子大約過五六天,一個快遞寄到了我這,是梅溪寄的。看著快遞單上那熟悉的字跡,我既懷著一絲念想,又深感惴惴不安。果然,事情遠比想象中的要糟糕地多!快遞裏麵是一封絕筆信件和一個小小的金色優盤,優盤被一個透明的小塑料袋包裹著。我叫來了另外兩位舍友,急切又不安地打開了信件...淚水逐漸模糊了我的視線,直到真切地感受到自己不是在做夢,獨自找到了一個沒人的角落默默垂淚。或許是一直不願接受梅溪已經死了的事實,後來這個小小的金色優盤一直被我夾藏在抽屜裏,並上了鎖。再後來,我也就慢慢地淡忘這件事。原來梅溪的床鋪上也換成一位係裏的師弟,曾經所熟悉的word的界麵也變成了熟悉的遊戲界麵,而梅溪與我之間的“秘密”似乎也成了一個被遺忘了的故事,而這個世界也似乎恢複了本來該有的麵目。直到快畢業的時候,我要清理東西,這個金色的小家夥才從一本書裏掉了下來。我俯下身,將它拾了起來,但卻感到有些沉重,像是一位久違的老朋友,突然出現在你的麵前一樣。這是一個還不及小拇指大小的優盤,香檳金色的外身依然靚麗,與接口相對的另一端被鑲上了透明的水晶玻璃,並係上一條同樣是金色的小鏈條。好精細的做工!我不禁對這個優盤產生了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