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清宛鎮,便是一段曲折不平的山路,我坐於車內,隻覺顛簸得厲害。林懷卿回過頭似見我臉色不大好,便停下馬車,道:“大小姐,離太陽下山早得很,要不我們暫且歇一歇?”
我點點頭,俯身走到馬車門篷邊,卻忽聽得遠處似傳來疾烈的馬蹄聲,想到本地人所說此處盜賊猖獗,多以殺人越貨為生,心中不覺一緊。
倘若真在此處遇上什麼歹人,以我和林懷卿兩人之力,恐怕隻能任人魚肉。與他對視一眼,他亦臉色凝重,但又似怕我擔心,強笑著安慰:“大小姐,莫要想太多,青天白日的,許是過路的商隊。”他話音剛落,隻見遠處一匹黑馬風塵仆仆朝這邊急馳而來。
雖看不清那駕馬之人的模樣,但他似是正被人追趕,連揮馬鞭不止,卻又頻頻回頭觀望。“我怎覺得此人看上去有些熟悉。”林懷卿低聲對我道,我一愣,正待細看,卻見不知從何方飛出一隻羽箭,正對著那駕馬之人。那人閃躲不及,肩上中箭,痛呼一聲後竟摔下馬來。
須臾之間,竟有數十騎趕到,將那跌落之人團團圍住,個個都是清一色的粗布衣裳,手裏提著鋼刀。“大,大小姐,那些可是馬賊?”林懷卿聲音似有些顫,低低問我。
我搖搖頭,依那幫人的打扮,就算不是馬賊,怕也是來者非善。
“大小姐,你,你快快進去,莫讓他們識出你是女子。”林懷卿急道,我往後一退,回了車內,車門前的簾子隨即被放了下來。若前方的隻是普通的江湖草莽倒還好,聽聞那些所謂的江湖人雖常因門派利益爭鬥不休,但卻甚少少為難尋常百姓。怕隻怕現下擋在我們前方的是那些個刀口舔血,殺人越貨的山賊,個個都是官服通緝的亡命之徒,搶人錢財,淫人婦女,可說是無惡不作。若是落在他們手裏,我與林懷卿必是在劫難逃了。
眼下之景,我們是進也不得,退也不得,隻得呆在原處,靜觀其變。
呆在馬車內,心中也極是忐忑,暗自思付逃脫之策,卻聽得馬蹄聲過來,接著外頭便傳來一個粗聲粗氣的聲音,“小子,路過的?”
“是….是。”林懷卿忙道。
“車內是誰?”
“是….是幼弟。我,我與幼弟途…途徑此地,不,不知冒犯了眾,眾位大,大哥…”林懷卿是自小生在寧州城,也是未怎麼見過那些凶窮凶極惡之人,似是害怕,話說得磕磕絆絆,隻聽那男子惡狠狠打斷道:“奶奶的,結巴啊?”
話畢,車簾子被一把掀開,我裝作害怕垂著頭,不動聲色瞄了他一眼,卻見那人蓄著絡腮胡子,滿臉橫肉,看上去極是凶惡。他略是疑惑地上下打量了我幾眼,把簾子一放,低聲罵了句:“奶奶的,男人還有長成這模樣的。”頓了頓,喊了聲:“走!”
“是…是”。林懷卿顫顫答道,車輪“咕咕嚕嚕”開始向前駛去,我悄悄鬆了口氣。
“趙老三!”遠處有人喊。
“問清了,路過的!”那絡腮胡子在外頭也是扯著嗓子吼。
馬車行了一段,似是到了剛才那人落馬之處,聽得有人罵道,“小兔崽子,還敢跑?看老子不剝了你的皮!”
“好…好漢饒命,我,我是一時糊塗,還,還望徐老大開恩…..,”那人苦聲哀求道。
“一時糊塗?”那聲音冷笑道,“有膽子做,沒膽子認?孬種!把手給我砍了!”。
“徐,徐老大,饒命啊,饒命….”那聲音的主人聽後嚇得厲害,連連求饒,聲音中帶著哭腔。
“老大,你看,那小兔崽子尿褲子了!”不知誰突然說了一句,車外頓時傳來雷鳴般哄笑,聽得才剛那人又笑罵道:“媽的,果然是孬種!”
我心中正是忐忑,卻聽得那叫趙老三罵罵咧咧催促道:“奶奶的,還不走,磨磨唧唧的趕驢啊。”林懷卿顫顫地連聲稱是,馬車行得更快了些,我正暗自慶幸逃過一劫,卻忽聽得才剛一直求饒那人竟呼了聲:“林公子?”聲音中亦帶著幾分詢問。
“鄒…鄒公子?”林懷卿也似是驚訝萬分。
我心中一沉,難怪才剛林懷卿說那人身形熟悉,聽林懷卿如此稱呼,此人想必是寧州知縣鄒大人的獨子鄒玉錦。聽人說這位鄒公子常年行走在外,我去鄒府幾次也從沒見著過他,自然不識,卻沒想他竟認得林懷卿。可眼下這鄒公子分明就是與這群草莽有仇,如此看來,我們亦恐怕是難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