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此刻真正是被這妖王弄得有些顛覆。
初進內殿便見麵前立著個淡妝濃抹的麗人,那麗人正背對著我們賞玩一株盛放的菊,ju花開得極好,我在心中描摹一番,怕是比那麗人臉都要大。那麗人手指纖細若青蔥,穿了身鵝黃色的掐腰小衫,頭上綰的是個嬌俏十足的雙月髻,當中配兩顆拇指大的珠子,雖隨意卻不掩天然一段風liu。隻是我仍有些懷疑,隻因這背麵好看的姑娘從前倒也見過不少,正麵卻大多叫人不敢恭維。我正是又緊張又期盼地念著她回過頭來的時候,陵的一聲卻將我自臆想中扯了回來,
“本尊親自將兔兒送回,妖王就是這樣待客的麼?”
那麗人“咯咯”笑了兩聲,聲音嬌酥,我卻再沒聽出些美意來。妖王,這便是妖王?這麗人竟是兔兒的生父?
兔兒此刻猶自咕噥:“這老兔子竟真的這樣打扮起來了,當真癡過了頭……”
所謂妖王已調轉痛頭來,若不是知曉陵的個性,我是怎麼也不願相信眼前麗人竟是個男兒身的。方才陵也變過女身,雖並不突兀,多少仍存著些英氣。隻是這妖王不單樣子扮得好,眉眼間全是小女兒家的柔弱嬌態,此刻瞧向陵的眼神竟有些意亂情迷,分明是懷春少女見了意中人的嗔癡模樣。
“早便聽聞魔君貌美,方才通過幻鏡見了女身扮相,當真叫老身自慚形穢。誰料得這一下子化為男兒身,卻更是不得了呢,老身一顆春心早已是蕩漾不已了。”妖王脈脈望著陵,微撅了朱唇放了一個電眼。陵的眉間爬過幾條小蟲,抽動,再抽動了一下。
我委實有些啼笑皆非。若非知曉妖王本身,如此麗人嗔癡在前縱是我也要憐惜一番,隻是他既是兔兒生父……我第一意識便是周身一冷,冷過之後卻又想笑,再接著心裏卻又湧上些難言的滋味,唔,卻是不大道得明白了。
陵似乎察覺我一閃而逝的笑意,黑著臉擺明有些不快。他眸光閃動,下一刻已鬆開兔兒騰出手來將我攬到他的懷裏。我驚了一驚忙費力掙脫,他卻抱得結實,一邊寵溺地伸手捏了捏我的鼻頭,順便將我的鬢發輕輕撥弄了三兩下,鬧得我渾身顫顫卻慌忙低下了頭。
我此番麵上定有些七葷八素的不好看。他要做給那妖王看好斷了自己的爛桃花不假,也做得委實敬業了一些,神態感覺如此到位,竟叫我也入戲其中。
兔兒已上前,“你這老兔子,看誰不好做什麼要看我爹爹!我爹爹已經有了娘親,你莫要動一分壞心思。”
“哎呀,小兔兒真是小笨瓜噯,”妖王仍直愣愣瞧著我同陵,一邊仍不望施展他的媚術,“老身是不介意同那位美人共侍魔君的,小兔兒不該高興麼,如此一來我們親上加親不是更好?”
兔兒愣著不說話。我道“完了”,這兔兒一家的思維委實不是我等凡人可以比擬,指不準他便能聽出些什麼道理來。
我剛想開口阻撓,卻有人沉不住氣搶先答了,“妖界近年委實缺了些調教。”陵冷笑,一麵不露痕跡地將我拉近他幾分,“本尊斷然沒有妖王的龍陽之癖,卻不知本尊的私事何時能供你們插嘴?”
那妖王的麵上露出些黯然,“魔君竟不識這龍陽之癖的好,魔君竟終歸不是老身同道。可惜了,真是可惜了。若是魔君願意,怕不知有多少妖為了一親芳澤去拋個頭顱、灑腔熱血呢。老身既與魔君無緣,當真是老天無眼,老身活著卻有個什麼意思。”妖王說到這竟已淚水漣漣,顛著小碎步便要向身後的牆上跑過去,瞧模樣真有些求死的氣魄。
我心中一急想上前去拉住他,無奈被陵緊緊帶在懷中怎麼也挪不了一步。兔兒朝我道:“娘親便由這老兔子去,這樣的段子從小不知上演過多少,他若真去尋死,你哪還能見得到他?”
“小兔兒,”此語一完妖王果真回了頭,隻臉上黯然又多了一分,“你竟忍心看著我去死,我若真是死竟是遂了你的意。老身才不要死得像個便宜貨,哼,老身就不死,就不死了。”
我揉揉太陽穴,這一驚一乍的功夫,真叫我的神經吃不消。
陵順手幫我揉了兩下,揉完又幫我吹了吹。他做地自然,我接受地當然,卻在之後羞了個半死。我隻覺自己今日委實有些後知後覺,想我一向以早慧標榜自己,卻為何……我卻忘了平日我之所以淡漠是因為對人有著提防,凡事都要留著理智看待。可是同陵一起時我何曾有過理智,又何時需要理智?隻消有他伴著,我便不自覺默認了自己不會受半點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