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不待我看完陵已將我拉到湖岸,“咕咚”,又是沉下了水。
水中仍殘留些血腥的氣息,連帶著水質都有些渾濁粘稠,縱是我在水界的包裹中也感覺有些不舒服。
陵又恢複無言,麵部線條緊繃,仿佛誰欠了他的銀子,鬢角生出的幾根藍發粘上他自己左臉。我望著他的模樣有些失神,很自然地伸手捏住那綹頭發,小心地幫他別到耳後。
他微微一曬,麵上竟有些紅了。
觸到他耳廓的指尖忽地生出些戰栗的感覺,我猛地悟到方才的動作過於曖mei,於是猛地將手收回來,卻又覺察自己的反應有些欲蓋彌彰。
“你既已經知道謝意寬的身份,為何不殺了他?”為了掩飾心慌,我微微低了頭,窩在他的懷中問。
“謝意寬是平衡。”陵此刻並未猶疑,爽快答道:“我為平魔界叛亂已同鷂君妥協太多,謝意寬存在著雖對魔界不利,卻更是對神界的一大威脅。”
我本來隻是隨口,卻沒料他那麼輕易便將這同我說了,於是支吾道:“唔,若我將來要殺了他呢?”
我稍稍扭了扭身子,不知為何便想逆著他的話去說,一邊眯起眼睛小心地觀察他的反應。“嗬,”他的唇角卻仍舊勾著,“你殺無妨。”
雖語氣還是冷,卻忽地變得那樣愛笑了,莫不是——因為我那一個動作……
想到這我也紅了麵,“魚幼微你今日真是……”我急著暗罵自己卻又找不著合適的形容,等回神才發覺自己的嘴角已經不自覺有些上揚。
這般不著邊際地還沒想完,陵已經抱著我“嘩啦”出水。如此卻再不用依附他了,於是我急退幾步,刻意同他拉開些距離。
他任由我退後,卻仍捏著我的手不肯放。我掙了幾下,未果。抬頭望他,見他卻並不看我,仍是滿臉的一本正經,表情甚至顯得有些無辜。若不是箍住我的手掌卻暗暗又加了幾分力,倒像真是出於無意。
我心中忽地生出些甜意,也便由他去了。
“不知兔兒是誰?”我同他一道駕著雲頭行路,並故意找話題問他。此刻我落後他半個身子,正好方便觀察他的神色。
“兔兒喚你娘親。”他眉頭擰了一擰,開口便是答非所問,將我生生噎住。
“唔……”
他不落痕跡地勾了勾嘴角,將我拽到同他並肩的方位,耐心道:
“兔兒是妖王之子。謝意寬答應妖王幫他尋到兔兒,以此換取妖界支持。”
我卻生了疑問,“兔兒明明在那樹林子中的小廟裏,我便是在那樹林子裏遇到的謝意寬,相遇的地點同那廟址極近,怎得那日謝意寬卻沒有發覺兔兒?”
“我設了結界,旁人看不到。”
“可我卻進了那廟,還遇到了那兔兒小道呢。”
“那是機緣巧合。也正因如此,謝意寬在你身上感應到了兔兒的氣息,於是你身上才生了有一係列禍端。”
……
我頓住不說話,靜靜看他半晌。最後扯扯他寬大的黑袍子,揶揄道:“唔,陵君一向冷酷寡言,今日怎得那樣愛說話了?”
他楞一下,微微搖了搖頭,再將臉別過來正對我,整張臉仍是沒有表情,“有麼?沒有啊。”
我垂手偷偷笑笑,忍不住在他手心撓了一撓。
卻似乎,生活也沒那般沒有盼頭了呢——我,魚幼微,命途已經多舛至此,再不濟便是性命一條。嗬,至少今日,我已經知曉前方仍有我值得去珍惜和追求的東西。
夜色彌漫,風卻似乎再沒有那麼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