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57章 時有微涼隻是風(2 / 2)

馬書文蹙緊眉頭,苦苦思索,起初還麵色正常,後來就差要抓耳撓腮。

張兼則再不說一句話,眼神遊離。那金袍男子仍舊在吃果子,吃得滿口生津,甚是妖嬈。

謝意寬瞥一眼馬書文,道:“罷了。這樣的絕對書文怕是答不出了,便認輸吧。”

馬書文漲紅一張白胖的臉,似有些不甘心。沉默許久,連連搖頭,卻終於垂首道:“在下確是自愧弗如。”

“是馬公子謙讓。”我道:“幼微今日實在有事,改日定當與諸位盡興,這便告辭。”

“哎?”那金袍男子卻道:“你還沒說出下聯怎麼能就走了?那不是故意要叫我睡不著覺麼?不可不可。”

我笑:“回周公子的話,幼微其實隻想出上聯,也沒對出下聯呢。”

劉瑉熏朝我笑得甚是好看,“丫頭就是頑皮,自己也沒有想出下聯的絕對,卻拿出來叫馬公子為難。”他語氣寵溺,“丫頭真是悶壞,怕是急著要出去走走吧。既然比試已經結束,劉平,你這便帶她走吧。”

“慢著!”又是一聲。我頓時沒了好氣,這三番兩次,還讓不讓人走?

這次是那一直沒說話的大和尚。他麵目很粗,嗓門也很粗:“我家主人叫你說下聯你卻說不出,難道這也想走?”

我強作平靜,“不知大師傅想要幼微怎樣?”

“自然是叫我家主人滿意了才能走。”那和尚神情倨傲,委實討厭。

“便即景說個句子,定要與這眼前景象相符,說得妙便可,如何?”那金袍男子也不謙讓,徑自從口中吐出一個米粒大小的果核,幽幽道。

“聽到沒?我家主人叫你說,你便快說!”

我氣得將臉別過去,再看那大和尚一眼我都覺胸悶。若不是劉瑉熏在場,若不是寄人籬下……此時桃溪上遊卻跑來一隻黃狗,我認得那是劉煙色養的一隻寵獸,平日寶貝得很,此刻卻在啃一隻沒有肉的髒骨頭。

我心生一計,知道無理,卻還是朗聲道:“狗啃河上骨。”

一語既出,眾人愕然。“河上”同“和尚”,也隻有那大和尚傻乎乎還聽不出。

俄而,那金袍男子開始掩不住笑意,“嗬嗬,有趣有趣,有趣得緊。”有他一打頭,眾人便都忍俊不禁。

那和尚先也跟著幹笑了兩聲,後來卻見大家都瞧著他,終於覺察出有些不對勁。他再一思考,得出點什麼,便笑不出來了。我見他一張餅臉漲成豬肝色,“小妮子耍賴,欺我太甚!”說著便伸手要捉我。

那金袍男子卻伸出那把折扇,“啪”地往那和尚手上抽過去,瞬時便出現一道紅印子,刺啦啦的,“哎?認賭服輸,發怒做什麼?”他又悠閑打開折扇,自作姿態搖了搖,朝我道:“這句還不錯,卻不知下聯是什麼。難道又是絕句?那可不算啊。”

我不動聲色,氣氛愈見詭異。下一刻,我卻上前幾步,伸手拿過他手上的扇子,細細賞玩幾眼,問道:“這詩是周公子寫的?”

“正是在下。隻是……”他生疑,“這同那下聯有什麼聯係……”

看眾人神色,均是不解。

“可否割愛送給幼微?”我恍若未見,仍舊自顧自道。

他釋然一笑,假意麵露不忍,神情中卻全是得意:“姑娘喜歡,周某人也隻得忍痛了啊,嘖嘖,怎可拂了佳人的意?”

“那便謝過。”我學他將那扇子“啪的”打開,拿在手上搖幾下,踱幾下方步,直看得眾人眯起雙眼。劉瑉熏更是笑得無奈。

我回他一笑,下一刻卻斂起笑顏,快走幾步,揮袖將那把扇子拋入桃溪。那扇子是木柄,並沒有立時沉下去。溪水慢慢淹沒扇麵,那扇子一直順著溪水漂了許遠。

“水流周郎詩。”我道,微微揚起嘴角正視那金袍男子。

“詩”同“濕”,毫無疑問,我這句對得文法意境俱佳,且更重要是應景。

金袍男子嘴角抽動,當時有些羞惱,卻又夾雜些讚賞。半晌,他的眼中終於隻剩笑意,道:“唔,小姑娘真是狠,剛討走周某的扇子就扔了!不過一把扇子成全這一副對子,倒也算值。”他道:“這下周某可不敢叫你繼續留著,說完轎子用扇子,保不準再叫你說一聯,連我都要賠上。”

“丫頭還不謝過周公子,”劉瑉熏的神色卻是釋然,“快叫劉平帶你出府吧。”

“老師這樣說,幼微這便告退。”我道。再不敢同眾人打招呼,轉身便走。

隻感覺那金袍男子的目光刺得我脊梁骨發寒。還有那少年丞相謝意寬,可不是笑得大有文章!

我隨著王平的背影,低頭默默。今日一時意氣用事,卻不知要埋下了多少禍根了。我歎,也不知娘親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