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虎陷京口活人墓(1 / 3)

火把的光線在狹長陰冷的走廊上曲曲折折地跳躍向前,一條南北朝向的走廊在昏暗地光線中隱隱綽綽,走廊兩邊各有六間小屋,每間屋子大門緊鎖,門下那個送飯的小口也堵得嚴嚴實實,隻在高高的牆頭上開了一個通風的小窗,走廊裏盡是哀嚎哭叫的聲音,這便是京口鎮西城的京口監。

順著走廊向前便是獄吏們活動的堂口,這裏的光線稍亮,可以看清楚厚重的牢門口處,泥質的麵目猙獰的狴犴雕塑。便是這樣一處森寒陰冷的所在,此時卻傳出陣陣高聲喧嘩和嬉笑之聲。

“走馬,走馬……哎呀~!”一個兩鬢含霜,胡須花白的老頭子連聲高叫,骰盅一開差點背過氣去。這群人正做雙陸之戲,兩枚骰子若在六點之上方可走馬,這老頭卻搖出兩個兩點,眼看著彩頭沒吃到,還被對方打馬。

“老劉頭,你這手氣忒背了,隻怕是要脫褲子了吧!”一個流裏流氣的獄吏披著一件蓑衣站在堂口裏大桌子的西側,雖然冷得發抖,卻難掩臉上的興奮,好像終於有人要跟他一樣把衣衫都輸掉了似的,圍在桌邊的獄吏都哈哈大笑起來,一時汙言穢語不斷,不過這些人都或多或少如那穿著蓑衣的獄吏一般狼狽。

這時聽見一個嘹亮的童音“呔”了一聲,接著便見一個穿著藏青布衣約莫十歲的孩童跳到了大桌上麵,朗聲說道:“沒錢的離場,還有錢的就下注,老子可沒那麼多閑心陪你們聒噪!”這孩童倒生就一副漂亮的臉孔,看上去惹人愛憐,隻是聽他這一聲喊,那些獄吏們卻都忍不住退了一步。

這時那個領班的喚作老劉頭的獄吏尷尬地摸了摸下顎稀疏的胡子,陪笑道:“羯奴,你的手氣太好,我們不是你的對手,今兒就散了吧!”聽得領頭的發言,餘下的獄吏雖然輸得有些不甘,但也低聲附和著,那個流裏流氣的獄吏哼了一聲,“不賭了,不堵了,羯奴,你哪回來不把我們弄得清潔溜溜地,以後莫再來這大牢裏擺檔子了!”

那個被稱作羯奴的俊美孩童桀桀怪笑道:“當我稀罕來這鬼地方麼?罷了,把這些阿堵物都拿回去吧,快把我虎哥提出來,我帶他回去!”這不過是這孩子慣常的手段,每次都是用這手將他那兄弟從牢裏撈出來,他們本就是當地的遊俠兒,雖難免因作奸犯科之事被逮,不過和獄吏上下關係已經十分熟絡,稍稍出點錢財,甚或是陪著這些百無聊賴的牢頭們大賭一番便能輕鬆出獄。

不過這一次卻不像以往那麼輕鬆,羯奴站在桌上好半晌都不見獄卒們有動靜,這下羯奴心中頓生不快,斜著眼睛瞥了那個老劉頭一眼,怨憤道:“怎地,酒席也給你們擺了,還陪你們坐賭了兩三個時辰,你們還想平地起價不成?快快放人,要不然晚上下柳巷恐怕不會太平!”

獄吏們聽到羯奴的話,一個個都麵露難色,莫不轉頭看著老劉頭。

下柳巷是這班獄吏宅院所在,羯奴這樣說話分明就是威脅了,說起來,獄吏雖然在牢房裏自可作威作福,但卻並不是什麼顯要官職,出了牢門,一個個家世甚至連寒門士族都算不上,時逢亂世,世道不昌,京口這些遊俠兒大都是良家子弟,雖然糾幫結社欺負往來行商,但官府一直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他們連那些結成塢堡的流民都無力應對,哪有時間管這些遊俠兒,若是動靜鬧大了就抓幾個,不過這抓了還是要放,官府不能白養活,所以一來二去這些個遊俠兒還真不把牢獄當回事兒,而獄吏們生怕他們在外邊欺負自己的鄉鄰家眷,在牢裏是好生款待,送出去也是恭恭敬敬,有時候上頭沒有批示,他們也可以做主把人放了,反正衙門是不會查的,獄吏也可以落個人情。說起來羯奴算是遊俠兒中很客氣的人了,每回來都不會空手,獄吏們對他更是尊愛有加。

隻不過這一次老劉頭扭扭捏捏不作反應,讓羯奴感到事情恐怕有些不妙,他也不發脾氣,轉而換了一副笑臉,“想必老劉頭輸得不甘心,恐怕身上還有翻本的餘錢,來來來,既然你好意留我,那我們就再賭一把,隻是這‘雙陸’之戲未免太過費時,我們幹脆來賭大小,一把定輸贏!”說著,羯奴的氣勢就起來了,跳下了桌子,從懷裏摸出一塊約莫一兩的碎銀,重重地往桌上一放,傲然道:“這可是白的,足銀,比起那沈郎錢可實在多了,老劉頭,我就賭雙六,這可就等於是白送了,你快把我虎哥帶出來,賭完我便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