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雲洛嘉用力扯著狗鏈,試圖把跑遠的木槿拉到自己身邊來。

小小的木槿在地上活蹦亂跳,左嗅嗅,右嗅嗅,一副對什麼都充滿了好奇的樣子。

木槿是母親送給她的12歲禮物,也是最後一份禮物,看著腳下伸著鼻子四處亂嗅的木槿,雲洛嘉不禁想起了母親,這樣的結局也好,也許隻有這樣母親就不在受父親的折磨了。

風一片一片地蓋過來,打在雲洛嘉身上,天空黑壓壓一片,不見任何顏色,月亮被扔在厚厚的雲層之後,沒有一點痕跡,換之而來的,是一陣一陣的電閃雷鳴,一道道銀光劈開雲層,亮光打在雲洛嘉臉上,劇烈的震動,天空也發出轟隆隆的巨響,似乎要把什麼震破一般。

聽見電閃雷鳴,雲洛嘉再一次緊拉住狗鏈,又將木槿拉得更靠近自己,她緊緊護著懷裏的那支新鮮的茉莉,花在她的懷裏,被包裹得嚴嚴實實,即使外麵風很大,雲洛嘉也死死護著它,害怕它被吹壞了。

茉莉花,花開於夏,花的香味,清新脫俗,是母親最愛之物。

參加完母親的葬禮,天空黑壓壓的,雲洛嘉沒有回家,而是去了花店,費盡心思,隻為挑出一朵最令她滿意的茉莉,放在床頭,風一吹,就好像聞到了母親的味道。

隻要茉莉花開不敗,隻要茉莉花的香味還在,母親就不會走遠。

天空轟烈得越來越厲害,雲洛嘉加緊了回家的腳步,一步一步,越來越快,得趕在下大雨之間回家。

新城街128號,暴雨就在這時候瘋狂地下來了,明亮的閃電在空中穿梭著,一次又一次地照亮了整個屋子,牆壁上透出一兩道光,忽閃忽閃,轟隆隆的雷聲震耳欲聾,雲振霆和母親站在屋腳,可以清楚地聽到大雨的“嘩嘩”聲。狂風咆哮著,猛地把門吹開,風吹在大樹上上發出“嗚——嗚——”的慘叫聲,又一道閃電劃破了漆黑的夜空,沉悶的雷聲如同大炮轟鳴。

“你走了我和洛嘉怎麼辦?”

老人家禁不住風的狂刮,在雨夜裏身體輕微顫抖,腳步一步步挪向站在另一角的兒子,似乎很害怕雲振霆離開。

看著忽閃忽明的天空,雨一直傾斜下來,黃豆大的雨點砸在地上又反彈在雲振霆腳下,他低頭巡視了兩鬢斑白的母親,眼裏閃過一絲猶豫。閉上眼,他似乎很不想想這件事情,這讓他很頭疼,遲遲開不了口,做不了決定。睜開眼,被雨水砸得“噠噠”

響的豪車再一次出現在眼前。

不,美羅不會答應我帶著洛嘉一起過去的,而且嶽父也不會,想到這裏,雲振霆的身子軟了下去,如果現在擁有的一切都將化為灰燼的話,那麼他是絕對接受不了的。

眉頭一緊。他徑直走到屋角,拿起一把黑的如墨的大傘,再也不敢看母親,眼睛直視著前方,麵露難色,越過母親,很快他撐開傘,想要借傘擋住自己鐵青的臉,頭也不回朝雨裏去了,隻留下一句,“等我有錢了就會回來接你們”,然後直接上了車,沒有看母親一眼。

聽到這句話,她半天回不過神來,在屋前直愣愣了好久,兩滴老淚在她的眼裏縱橫,如果是她,兒子不帶走也就罷了,畢竟她已經人老了去那兒,過什麼生活已經無所謂了,倒是可憐了她可愛的小孫女,前幾天剛死了母親,悲傷還未退去,如今父親也拋棄了她,想到這裏,她舉起袖子揉搓著布滿皺紋的眼睛。

大雨劈裏啪啦打在地板上,還沒到家,就下起了大雨,雲洛嘉被迫在家附近的一個屋簷下躲雨。屋裏昏黃的燈光看似有人,卻不見一點聲音。雨到了地上,變成一灘一灘的小河流,在街道裏橫亂穿流,一些從屋頂上肆無忌憚的順著房屋滑下來。

一輛豪車開著刺眼的燈,車裏熟悉的身影駕著車從雲洛嘉麵前飛馳而去,若不是她剛好看著車裏的人,否則她是不會發現駕駛這車的正是自己的父親,車飛快行駛而過,激起好大一汪水花潑在了雲洛嘉身上,也淋濕在地上正在舔著自己爪子的木槿。

父親絕塵而去的畫麵,讓雲洛嘉想起葬禮時奶奶給自己說的話,奶奶表情暗淡,帶著雲洛嘉避開眾人之後認真的對雲洛嘉說著一些話,這些話她似乎懂,卻又不是很理解,總之有一點她大概是清楚的,就是她有可能會失去爸爸,而不遠去正在嬉笑的一對母女,就是要奪走她父親的凶手,其中穿著粉紅色公主裙正在逗著木槿的雲堯棠在昨天下午還是她最喜歡也是關係最好的小夥伴,而今天,一場葬禮之後,她可能就是她的仇人。

車子行走之後,黎洛嘉馬上帶著木槿追了上去,我不要失去父親,我不要,……我已經沒有了母親,更不能沒有父親。奔跑濺起成浪成浪的汙水,全灑在了自己身上,木槿似乎比主人還要熱忱,帶領著主人奔跑在前頭,一身的狗毛沾滿了水濕噠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