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小釘子(1 / 3)

小釘子緩緩睜開雙眼,四周沉寂昏暗,他意識到這裏是他熟悉的地方,他躺在那裏,身下硬邦邦的觸感硌得他生疼,殘破的木榻令他渾身不舒服。

耳畔傳來一陣陣的嗚嗚聲,寒風凜冽透入牆壁,刮得他遍體生寒,冒了一身的雞皮疙瘩,抬了抬麻木沉重的腿,才發現腳背上多了一團毛絨絨的事物。

他腳掌一縮,空洞無神的眸子緩緩瞧去,視線一到腳邊,便瞧到一隻巴掌大的小貓盤在那兒,小貓毛絨絨的皮毛隨風律動,緊靠著他腳背縮成一團,小家夥粉嫩的小嘴輕輕蠕動,兩隻毛絨小耳偶爾也要聳一聳,略顯的調皮。

小釘子嘴巴微張,吸了一口涼氣,木然的他伸出粗糙幹癟的小手,觸碰到身旁一麵冰冷脫皮的牆壁,輕輕拂弄之下,牆上的紋理既熟悉又陌生,他輕歎一聲,望向另一邊不遠處的木窗,木窗早已看不出原本的顏色,但他看著看著就癡在了那裏,眼皮半晌才會眨上一下,呆呆失神的他,也不知想到了什麼。

金色的晨曦卷過木窗,昏暗的空間忽的明朗,這裏是間雜貨間,雜貨間內堆滿了廢棄的事物,小釘子仿佛也成了其中一員。

屋內的空氣並不好聞,空中翻滾著點點塵埃,所有的事物好像凝固到了一處,唯有那縷入侵的光線還在一點點消融著這無聲的黑暗,一粒細微的塵埃輕緩舒徐的降落到小釘子的睫毛上,搔得他眼皮一癢,下意識的眨了眨眼,那對原本死氣沉沉的眸子,刹那間潤了一抹色澤,閃現出小屋內的輪廓,模糊的視線逐漸清晰明亮。

忽的,他兩臂發力費力的支起上半身,才發現身上的棉被早已被踹到了一邊,破舊的棉被根本抵禦不了淩厲的嚴寒,小釘子深吸了一口氣,頓感胸口沉悶,他費力的抽著有點堵塞的鼻孔,嗅到的卻是那股子再熟悉不過的黴味。

小釘子僵硬的伸了個懶腰,輕手輕腳的下了木榻,一陣短暫的吱呀聲過後,他已然赤著小腳來到雜貨間的中央,他整個人像是一具髒髒的舊木偶,他低頭看著一側的手腳,抬起又落下,麻木僵硬的感覺讓他暗暗搖頭。

小腿邊放著幾張堆疊的木椅與一些空空的酒缸,視線的盡頭多出一扇木門,門旁牆角臥著個滿是灰塵的櫃台,櫃台上的棚頂搖曳著一張蛛網,一隻棗大黑蛛穩穩盤踞在網心。

窗外突兀的傳來幾聲雞鳴,驚得小釘子一個激靈,他望著窗外的晨色歎了口氣,慢慢活動起僵硬的手臂,突然他愣了下,看了眼木榻上的小貓,他的嘴角一咧,輕手輕腳的走回榻邊,把破棉被蓋到小貓身上,雖然那棉被看起來起不到什麼作用,但做完這些,小釘子還是露出一個滿足的笑臉。

今日的清晨同以往一般,數百個日子裏小釘子都是這麼過來的,他無聲的穿戴起衣帽,榻邊,一麵一人高,凹凸不平滿是裂痕的銅鏡內,十歲左右的孩童正麻利的整理著衣袍,枯黃蓬亂的發,暗淡無光的臉,幹燥發裂的唇,平庸無奇的相貌,鏡前的小男童散發著一股黴味,宛若一灘已經腐爛的肉。唯有一雙靈動鮮明的眼,證明娃子還在喘息,這雙漆黑大眼使這孩子多了幾分人的生氣。

待一切收拾妥當,他才施施然的走出自己臨時的小窩,也就是後院那間髒亂雜貨屋,不過,在他走出小屋之後,並不知道,棉被裏不知何時,亮起兩點詭異的粉紫色……

小釘子起這麼早可不是出去鍛煉的,他清楚自己的狀況,想填飽肚子就要好好幹活,雖然還是黃口小兒般玩耍的年紀,他已經不得不為生計奔波,這多少也是有些無奈的,畢竟像他這般的孩童倒是少見。

小釘子與其他孩子不同之處就是他的經曆,在他經曆過一些事後,就算小孩子的他也明白是時候長大了,盡管身子發育緩慢,可他幼小的心已經日漸蒼老。

小釘子身世平凡,沒什麼大起大落,要說有,也是那場突變剝奪了他的一切。

他本是個農家娃,父親將近不惑才喜得他這麼一個娃子,家裏人把他當寶兒供著,舍不得吃舍不得穿,唯獨對他這個孩子什麼都用家裏最好的,這一晃就是七年,那年小釘子七歲。有一天,鄰戶鐵柱家的小兒子狗娃叫他出去玩,這狗娃平日裏頑皮淘氣,卻頗愛與老實巴交的小釘子一起廝混,倆人經常捉魚摸蝦刨狗洞躲貓貓。

那天,倆人正巧在林間發現個不大不小的土坑,二人一時貪玩推搡著跳入坑中,誰知那土坑卻不淺,倆小娃在坑內玩了會兒便想離開,不成想怎麼也出不來,被困許久又折騰了大半日才勉強脫困,兩人一身泥濘狼狽不堪的往家趕,誰成想一回村就見到那血腥的一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