琴心走了,雖然來的時候偷偷摸摸無聲無息跟做賊一樣,走的時候卻是風風光光前有鳴鑼開道後有大宋禁軍護衛。要說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就算不考慮她那高貴的大金國十九公主的身份,離開臨安城的時候也實在無法做到低調。
受益於後世精英們吹捧的強宋在隆興和議時占到的便宜,這送給金國的歲幣是比以前要少那麼一點,可二十萬匹絹帛外加二十萬兩白銀湊一堆還是挺占地方的。以這個時代的運輸條件而言,也還得裝滿足足三十輛大車。
除此之外,隊伍的後方還跟著十來輛屬於琴心的私人物品,但這裏麵裝的不是什麼胭脂水粉,而是實實在在的真金白銀珠寶古玩!哪來的?送的唄,南宋北宋無所不送麼!往年間隨便遛達來個金國使節都能撈個盆滿缽滿地回去,這次人家大金國十九公主不遠萬裏親自前來,那還不得多給點表示表示心意?大宋太上皇和官家借著朝廷名頭頒下的賞賜,再加上朝臣們暗地裏用各種借口獻上的財物,別看琴心收受的賄賂份量要少點,但論起價值來絕對遠在歲幣之上。
好在大宋朝啥都缺可就是不缺錢,再加上最近幾年金國人做事挺講道理的,收了錢以後也沒繼續瞎嚷嚷著要揮軍南下,也沒誰會在乎這麼些身外之物。一想到這位大金國十九公主收賄賂收得挺開心,而且話裏話外還或明或暗地表達了除非大宋有意北上收複故土否則宋金兩國間短期內就不可能有大規模戰事爆發的危險,大宋朝上至皇親國戚下至販夫走卒都覺得這來年的安生日子有了保障,夾道歡送之時倒也多了幾分誠意。
偌大的臨安城內至少有兩成的人在議論琴心的突然到來,在為她能這麼爽快地帶走那些個保護費而感到欣喜,但這裏麵絕不會包括朱熹家小院內的那些個與時代脫鉤或迂腐或不識時務的小人物,特別是那個叫做魚寒的混蛋。
“啊……”
這是第幾次了?沒人能夠記得,但最近這個十來天裏若朱家小院不在夜深人靜月明星稀之時傳出那麼兩聲咋咋呼呼的嚎叫,街坊四鄰還真就沒誰敢踏踏實實地上床睡覺,否則就是有再好的美夢也得被驚醒。
“主……公子……”
聲音還是那麼的怯懦,眼神中依舊充滿了恐懼。意識到自己差點又用錯了稱呼,雖然是迅速糾正了過來,趙芷嫣那嬌弱的身軀還是發出了更加劇烈的顫抖。
“大姐,您這又是幹嘛啊?俺不都說了好幾次麼,俺沒那習慣!”魚寒又一次在心裏把琴心給罵了個狗血淋頭,隻因那位大金國的十九公主做事實在是缺德,居然在臨走前給自己扔下了這麼大個麻煩。
“奴……奴婢在……在給公子暖床!”或許是在北方受到了太多非人的折磨,趙芷嫣的心中早就沒了作為親王之女應有的驕傲,甚至連她自己都認為自己隻是奴仆,一個沒有身份沒有地位,隻能竭力討好主人來換取一線生機的奴仆!
要奉獻出自己的一切取爭取眼前這位公子的收留,因為大金國的十九公主當日曾經說過,若是被趕出了這個家門,天下之大將沒有她趙芷嫣的容身之處,就算是逃到了天涯海角也會被抓回去扔進大金國的軍營之中,然後和她的母親她的那些長輩們一樣在永遠看不到明天的無盡屈辱中痛苦掙紮。
三年前,不,哪怕是三個月前趙芷嫣都不會相信琴心的這種威脅。但她現在相信了,因為她是被人從大宋宗人府抓出來的,是在那些父王彌留之際依舊念念不忘、自己想象中慈眉善目的長輩親戚們眼皮底下被凶神惡煞的金國使團侍衛給抓出來的!隆興和議規定金不再追回由金逃入宋的人員,卻似乎並沒有包括她們這種有著特殊出生的南歸之人!
趙芷嫣不害怕死亡,但她很清楚死亡無法幫助她擺脫屈辱,因為在北方金人大牢之內她看到過太多的人間慘劇。她的父輩,她的祖輩,甚至是那位曾經君臨天下的徽宗皇帝,都沒能用這種方式獲得過片刻安寧贏得半分尊重,反而是被金人們用來彰顯野蠻與殘暴。活下去,無比卑微地活下去,是她現在唯一的念想,而眼前這個公子就是她將夢想變為現實的唯一依靠!
“快把衣服穿上吧!俺不都已經說過了嗎,俺年輕火氣旺盛,不需要人暖床!”因為長期缺乏營養而發育不良的嬌軀很難具有致命的誘惑力,而每一次看到她那眼神中的恐懼都會讓魚寒感到錐心的疼痛,更不可能興起什麼禽獸的念想。隨手抄過床邊的那件外衣遞給了顫抖著隻披了一身薄紗的趙芷嫣,這個還保留著最後一絲道德底線的混蛋盡量讓自己看起來更加的和藹可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