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第1章 初相識(1 / 3)

然,如果我們都是孩子,就可以坐在一起,一邊聽那些永不老去的故事,一邊慢慢老去,那該有多好。

可是,我們注定要成長,注定要經曆成長裏的那些裂變與痛楚,然後破繭成蝶……

——摘自小海棠大狐狸情侶博客

01 落在風裏的巴掌聲清脆如刀劈竹節

蘇蕾拉永遠忘不了那個春天,彼時陽光明媚得像一塊甜膩的太妃糖。

省城128中學的操場,課間操一結束,立刻變成了熙熙攘攘的菜市場。

蕾拉小老虎一樣衝向馬賽時,徐小桃沒有拉住她。

蕾拉的巴掌神采飛揚地跟馬賽的臉頰來了個親密接觸。如果這是張藝謀的電影,一定要用慢鏡頭,手掌帶著風掄過去,馬賽的頭很慢很慢地轉過去,手掌與臉瞬間親吻了一下,聲音清脆得像刀劈竹節……

明晃晃的陽光下,操場上一瞬間靜了下來,所有人都立在原地,看著這一場好戲。

像默片裏的情節,蕾拉咬著唇,怒目瞪著馬賽那張英俊的、被自己扇紅了的臉。

馬賽的臉漲紅了,好看的眼睛噴出憤怒的又有些沮喪的火光來,他抬起手來,想抓住蘇蕾拉的手把她扯到一邊去講話,可是蕾拉根本沒給他機會,一轉身,趾高氣揚地離開了。看傻了眼的徐小桃忙不迭地跟上去,她邊走邊推了推眼鏡框,轉頭衝馬賽擠出了一點微笑說:“你知道是怎麼回事哦!”

口哨聲、起哄聲四起,馬賽踢了一下腳底的草皮,罵了句髒話,不解氣似的漲紅著臉喊道:“蘇蕾拉,以後我不認識你!”因為用了全力,馬賽那張很像王力宏的臉變得很孩子氣,脖頸處暗藍色的靜脈血管都跳了出來。

蘇蕾拉的腳步停頓了一下,卻並沒有停下來。她走得很快,很拉風。風把她的長發吹得飛揚起來。這是蘇蕾拉第一次打人,用力太猛,手有些麻,不過,她心裏堵著的氣一下子都釋放了出去,很爽。

她在心裏說:“不是我想打你的,是你太該打,自找的!”

一個下午,徐小桃吃了四個草莓聖代,她覺得自己都快變成一隻冰草莓了。不過也真的很像,徐小桃小圓餅一樣的臉,細眉細眼,一笑,眼睛就會彎成小月芽兒,鼻翼處星星點點地落著芝麻鹽一樣的小雀斑,是個可愛至極的姑娘。

蘇蕾拉盡管還有一點BABY FACE,但是那張臉已經初具瓜子臉的模樣了,高鼻梁,大眼睛,個子高出徐小桃半頭。徐小桃常常感歎:“蕾拉,你一定跟老天爺有親戚關係,不然他咋把啥優點都給你了,一點都不照顧我呢?”蘇蕾拉總是捏著徐小桃的臉蛋說:“你這麼可愛,咋那麼貪心呢?”

徐小桃冰得渾身發抖,終於放棄了沒吃完的半個聖代。她想象著大長臉化學老師的河馬吼,更覺得不寒而栗,便試探性地問:“蕾拉,咱們回去吧?”

蘇蕾拉像沒聽見一樣,仍拿著一支鉛筆在厚厚的日記本上塗鴉。

每次都是這樣,蕾拉跟馬賽鬧別扭後,徐小桃都會陪著蕾拉逃課,坐在這家“飄雪”冷飲廳裏。蕾拉安之若素地畫著不知道是什麼東西的圖畫,徐小桃惴惴不安地吃冰淇淋吃得手腳冰涼。

這次的事兒有點兒大。之前不過是馬賽哪一句衝撞了蕾拉,兩個人相互不理睬,這次卻是暴力升級,動起了手。帥哥都是被女孩寵壞的動物,馬賽能善罷甘休嗎?萬一……徐小桃撅了撅嘴,心裏難過得一塌糊塗。其實,蕾拉跟馬賽散了,跟自己有什麼關係呢?她本來就很討厭那個馬賽。隻是,徐小桃害怕蕾拉傷心,蕾拉是喜歡馬賽才會打他的,要不然,管他跟羅花花好還是跟羅草草好呢!

唉,女人哪,就是命苦。徐小桃不禁跟媽媽一樣感歎起來。老媽跟老爸吵架拌嘴時就總說這一句。徐小桃有次說:“老媽,你不覺得你這樣說會影響我的人生觀,我會變得不幸福嗎?”

老媽抬眼看了徐小桃一眼,說:“我打死你!”徐小桃撇撇嘴,老媽在老爸麵前是條蟲,在自己麵前就變成了老虎。

當街上有背著書包的學生成群結隊走過時,蕾拉才扔下筆,抬起頭,吸了一口那早已化成了一杯水的草莓聖代,目光飄向了窗外。

徐小桃覺得蘇蕾拉是個了不起的女生,無論跟馬賽鬧得多厲害,她都不會跟自己說一句他的壞話。

就像這次,馬賽太差勁了,怎麼能跟羅花花去看電影呢?羅花花一早就拿著兩張票根在蕾拉麵前耀武揚威,蕾拉還嘴硬:“憑什麼說就是跟馬賽一起去的?也許是個路人甲呢!”

羅花花顯然早有準備,她很囂張地打開手機屏幕,屏幕上跟羅花花頭挨著頭做猩猩表情的不是馬賽還會是誰?

若是別的女生也就算了,偏偏是羅花花。徐小桃知道蕾拉一定是氣壞了。羅花花一向是很不忿蕾拉的,凡是蕾拉的東西,她都要搶。

徐小桃問蕾拉到底是怎麼得罪了羅花花,蕾拉一臉茫然,歪著頭想了好半天,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末了說:“我太優秀了,是個女生都嫉妒吧!”

徐小桃一臉不可思議的樣子:“天地良心,我從來沒嫉妒過你。”

蕾拉捏了捏徐小桃的臉蛋:“像你這麼單純可愛的姑娘,我可是很嫉妒呢!”

嘁,徐小桃的嘴撇到了耳根子。

馬賽弓著身子大蝦米一樣出現在“飄雪”的玻璃窗外麵,伸著長脖子像隻鵝一樣向店裏張望時,蕾拉拿起了鉛筆在手指間轉來轉去,筆忽然落到桌麵上,“啪”的一聲驚著了蕾拉似的,她撿起來,繼續轉。

徐小桃覺出了蕾拉的緊張,她立刻站起身,像隻輕盈的小鹿一樣跑出去,喊:“馬賽!”

馬賽站住,手插在口袋裏,很慢地轉過身來,斜著眼睛問:“小丫環,有事嗎?”

徐小桃倒不介意馬賽怎麼樣對她,她說:“是羅花花來找蕾拉的,她說了很多難聽的話,所以……”

隔著窗玻璃,蕾拉看到徐小桃的嘴一張一合地跟馬賽說著什麼,馬賽時不時往窗子裏看一眼。蕾拉手裏的筆不轉了,她早就後悔了,自己怎麼能打人呢?何況打的那個人還是馬賽。

馬賽的目光再次射了過來,蕾拉咬緊了唇,趕緊低下頭,長發擋住了半邊臉。過了好一會兒,冷飲廳的門開了,馬賽帶著初春凜冽的空氣走進“飄雪”,一屁股坐在蕾拉的對麵,翹起二郎腿,說:“女英雄,還得我道歉啊?”

蕾拉站起來便走,馬賽這次沒有讓那隻手像魚一樣溜走,他捉住了它,說:“狗脾氣!”

“請問你是誰?你不是說不認識我了嗎?”蕾拉的目光寒光凜凜地射到馬賽那張英俊的臉上。

“我說的話你都信,那你相信豬會飛不?”

蘇蕾拉“撲哧”一聲笑了。

馬賽的臉部線條柔和了起來:“蘇蕾拉,我都沒計較你給了我一巴掌,你就別來勁了。和好吧,嗯?”

那一刻,蕾拉的鼻子酸酸的,忍了忍,眼淚還是掉了下來。她沒想到自己在大庭廣眾之下打了馬賽後,那麼驕傲的他,居然會屈尊來求和。

馬賽握住蕾拉的手,蘇蕾拉坐了下來,她聲音有些哽咽地說:“馬賽,我要走了!”

“去哪兒?蘇蕾拉,你不會是要離家出走吧?”馬賽的聲音有點兒大,好幾個吃冷飲的同學抬起頭往他們這邊瞅,門口的徐小桃也回過了頭。

馬賽的頭低了下去,吸了一口蘇蕾拉化成水的草莓聖代。

蘇蕾拉沒有再接著說下去,而是換了個話題,她說:“你跟羅花花好,我很想用我家的啤酒瓶招待你的審美!”

馬賽大咧咧地笑了:“你們女生就是小心眼兒,碰到一起看場電影,有那麼嚴重嗎?蕾拉,你說要走,到底要去哪兒?”

蕾拉眯了眼睛,仍然沒有回答他的問話,而是問:“那你覺得什麼是嚴重的事兒?”

馬賽不再接茬兒,再接茬兒沒準新一輪的世界大戰又要爆發了。馬賽對自己都有些憤怒:這樣縱容一個女孩,她能不蹬鼻子上臉嗎?

喜歡是世界上最無藥可救的東西。喜歡了,一切原則就都不是原則了。

徐小桃捧著一杯蘋果汁慢悠悠地走過來,放到馬賽麵前。

徐小桃是個體貼的姑娘,她一直記得馬賽喜歡喝蘋果汁。蕾拉從來不記這些,她想:自己這樣算不算喜歡得還不夠?如果真喜歡,會把他頭發劉海兒向哪邊歪這樣的小事都記得一清二楚,可是自己,除了他跟羅花花在一起看電影讓她感覺憤怒外,其它還真就沒什麼了。更多的時候,馬賽是個像徐小桃一樣的朋友,無聊時做做伴兒就好。

徐小桃在某些時候是遲鈍的,在某些時候又是敏感的。她感覺到蕾拉和馬賽之間的氣氛不大對,便坐在蕾拉這邊,說:“講個笑話給你們聽。有隻蝸牛在路上爬,爬著爬著撞到了烏龜,一下子暈了過去。在動物醫院醒過來時,醫生問蝸牛當時發生了什麼事,蝸牛想了一會兒說:‘當時速度實在是太快了,不記得發生什麼了!’”

蕾拉看了看馬賽,又側過頭很仔細地看徐小桃:“你確定你講的是笑話嗎?”

徐小桃撅著嘴,“當然啦!不好笑嗎?”

馬賽鋪天蓋地地笑了起來,又引來了許多目光。馬賽極力壓抑著笑,英俊的臉有些變形。徐小桃神氣活現地說:“看,還是馬賽善良!”

哦,徐小桃講的笑話是要善良的人才會笑的。蕾拉搖了搖頭。

蕾拉不生馬賽的氣了,她扭臉看著窗外熙熙攘攘的路人,心裏的惆悵漫無邊際。

02 不願意讓你看到我離開的背影

蕾拉離開省城的那個清晨有霧,淡淡的白紗籠罩了一切,也把蕾拉心頭淡淡的離別之情襯托得越發若有似無。

徐小桃睡眼蒙矓地站在街口,身穿一身淺粉色運動裝的蕾拉抱著一隻大包站在一邊看工人們來來往往地搬東西。徐小桃低聲說:“蕾拉,真的不告訴馬賽嗎?他會恨你的。”

“如果他能恨我就好了。”蕾拉的話冷冰冰的。徐小桃放棄了關於馬賽的話題,蕾拉就要走了,她不想惹她不高興。

“你抱的是什麼?”徐小桃好不容易抻出了話頭。

“是我媽的嫁衣,我給你看看,特別好看!”蕾拉單膝支在牆上,把懷裏的包袱小心翼翼地打開。徐小桃覺得自己的眼睛都被眼前的紅色和金色給刺痛了。鳳冠霞帔,描金繡鳳。摸上去,緞子是軟的,鳳是活的。

那個清晨,不甚清晰的霧色中,兩個十六歲的女生對著一件上百年的古老嫁衣感歎。徐小桃摸著那如嬰兒皮膚一樣的錦緞說:“蕾拉,將來你結婚會穿這個吧?”

蕾拉撇了撇嘴:“我才不呢,我要穿白色的婚紗,那種拖得很長很長的婚紗,這個多老土!”徐小桃可沒覺得這麼漂亮的嫁衣老土,她在蕾拉家見過蕾拉媽媽結婚時的照片,好像沒穿這件嫁衣。徐小桃不明白,家裏有這麼好的嫁衣,怎麼都不穿呢,太可惜了!

後來,好多次夢裏,徐小桃都夢見自己穿著這件嫁衣結婚,隻是,新郎一會兒是韓庚,一會兒是王力宏,再一會兒又是飛輪海裏的吳尊。最扯的一次,新郎居然是——馬賽。

醒來,徐小桃有些憤怒,又有些悵然若失。她並不知道,這件嫁衣會和她自己有什麼關係。她不過是最普通的工人家庭的女孩兒,她沒有蕾拉那麼命好,人長得漂亮,老爸也有本事。

哪個少女不懷春,有夢總是好的。

沒有人知道前麵等待自己的會是怎樣的命運。就像蕾拉,不過是少女的小任性與小報複,她用突然從馬賽的生活裏離開來懲罰他跟羅花花在一起。卻不知,分離,有時就是永遠別離。

別離讓少女的小情懷變得酸酸甜甜的,她相信自己會是馬賽這輩子唯一的真命天女,即使是分離許久,兜兜轉轉,她也會再遇到他。想到自己離開後,馬賽會憤怒抓狂,她甚至有些喜悅。

她跟徐小桃說,如果馬賽太孤單,你就多陪陪他,給他講講你那些不怎麼好笑的笑話。徐小桃眼淚漣漣,她說:“蕾拉,真的,你們在一起,簡直就是金童玉女呢,比偶像劇還偶像劇!喜歡就要在一起啊,你就不能不走嗎?你可以住校,還可以住我家啊!”

蕾拉把徐小桃那碎碎的頭發往耳後別了別,她說:“我走後,替我看著他點兒,有什麼風吹草動都告訴我哦,不許背叛我!”蕾拉握住拳頭揮了揮。

徐小桃的眼淚沒幹,又破涕為笑:“我這麼笨,哪能看得住啊?你跟他好了那麼長時間,就在我眼皮子底下,我都沒發現呢。”

蕾拉也笑了,她把包袱重新係好,雙手環在胸前,緊緊地把它抱在懷裏。老媽在車上喊蕾拉了,自從說要搬家,老媽的氣就沒順過,橫挑鼻子豎挑眼。她說:“蕾拉,你到底走不走?事事都得我操心,我成你們蘇家的黑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