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2 / 2)

她一直看著他們直到他們站了起來,他們向另一間屋子走去。臨進門時,謝飛轉身對她說了一句,你早點休息吧。說完就關上了門。劉子夕還是那個姿勢坐著,她覺得自己動不了了。她的全身已經開始僵硬。那間屋子裏很快發出了兩個男人壓抑的笑聲。劉子夕靜靜地坐在那裏,卻沒有淚,一滴都沒有。和她住過的所有的女人們一個都沒有來參加她的婚禮,她們甚至都不知道她今天嫁人了,不知道這留下來的最後一個女人今天也嫁人了。不管嫁給了一個什麼樣的男人,她總歸是披上了這婚紗。

那個晚上劉子夕一個人睡在另一間房間裏,她沒有脫掉那累贅的婚紗就把自己放在了床上。她把四肢張開,像條八爪魚一樣把自己貼在了那張大大的床上。明天,她就要徹底結束自己的租房生涯了。從離開大學,七年已經過去了,和她住過的所有女人們此時似乎都擠在在間屋子裏了,都看著她。她們的影子像風一樣把這屋子填得像張帆,她躺在一艘船上,慢慢地駛向一個不知名的地方。

她把臉緊緊貼在床單上,淚流滿麵。

劉子夕不再去公司裏上班,她和三個女人的較量已經結束,再繼續下去就沒有多少意義了。她突然之間就陷入了一種無所事事的狀態,她真的有房子住了,闊大的三室一廳就住著她一個人,她也不用五點起來上班了,事實上她已經不再上班了。她整天呆在家裏不出門,用大片大片的時間看電視,因為單調,時間變得從未有過的空洞和冗長。她什麼都看,隻要是電視上有的她都看,從電視劇到新聞到豐胸廣告。她幾乎一天二十四個小時地開著電視,即使睡著了也開著。她必須讓這屋子裏發出聲音,不管是什麼聲音。她很快學會了抽煙,一枝接著一枝。她經常一個人穿著睡衣坐在地毯上,抽著煙看著電視,一看就是一個白天或一個晚上,地毯上落滿了長長短短的煙頭,像長出了參差的植物。到黃昏的時候她開始給自己做一天中的唯一一頓飯,她站在廚房的窗前抽著煙看著這座城市裏的燈光,有時候忘記了手中正做的飯。

謝飛很少回來,他住在自己的另一套房子裏,他來了也多是在白天,決不過夜。他來一般是給她送錢,或者給她買很多吃的。他送什麼她都不拒絕。他們會默默地在沙發上坐著,看一會電視。然後他說,多出去走走,報個健身班吧。不要老悶在這裏。錢花完了就和我說,我給你送過來,想要什麼衣服,你自己買或者我給你買去。他不吃晚飯也不會過夜,在黃昏的時候就離開這裏。隻有一次,在他快出門的時候,劉子夕忽然站起來從背後抱住了他。她緊緊地卻是溫柔地抱住了他,把臉貼在了他的背上,然後淚流滿麵。

他不動,久久地站著,後來他深深地歎了口氣,卻不回頭。他背對著她說,是我對不起你,你自己找個人吧,真的,我不會怪你。說完發狠似地推開了她,走了出去。門關上了,劉子夕像受了傷一樣踉蹌著跌倒在沙發上,她把自己蜷成了一團,又蜷成了很小很小的一點。她就一晚上保持著那個姿勢,一動不動。

劉子夕開始用買衣服來打發時間,去西單去王府井,她連價格都不看,覺得不錯的,在身上粗糙地比畫一下就讓打包,付錢提回家後扔到了地上也不看,換上那身睡衣,躺在地毯上抽著煙,開始看電視。有一個晚上她洗了澡,換了條粉紅色的絲綢睡衣,在耳垂後抹了些香水,就像準備和一個男人約會一樣。然後關了燈,一個人躺在了床上。她把空調的溫度調到剛好,把窗簾拉上,隻開了最角落裏一盞幽幽的壁燈。她緩緩褪去了身上的睡衣,睡衣裏麵什麼都沒有穿。她安靜地看著自己的身體,然後一寸一寸地用手摸著它,她的手從胸前從雙乳間一點一點地摸下去。她從沒有這樣溫柔地撫摸過自己的身體,原來它竟是這麼的熟悉。她閉上了眼睛,再往下去,再往下,突然,她的動作戛然而止。她不可遏止地開始大聲哭泣,她就那樣赤裸著全身趴在床上哭了很久。最後她沒有力氣了,停止了哭泣,靜靜地躺在床上不動,像水麵上正漂著的一葉舟,安靜的,沒有分量的。不知過了多長時間,她爬起來開始穿上衣服,梳了梳頭發,走出了家門。在門口攔了一輛出租,她到了房小明住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