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2 / 2)

她是真的不敢,她境界還沒高到那份,她就連像人家張末那樣等到三十八歲不嫁都不敢。尤其是經曆完袁小玉的嫁人,又經曆了房東的冷酷無情,再度搬家的艱難,她頓時感覺自己又老了十年八年,哪個女人能經得起這樣的老?哪個女人像自己一樣快三十了還這樣流離失所地搬來搬去,四處被人歧視?尤其是搬的家一次比一次破,遇到的女人一次比一次難對付,覺得自己真是可憐。可是,有誰可曾憐惜過自己?自己這樣堅持著,或者說荒蕪地耗著,究竟是為了什麼?

四個單身女人住在一起,對麵那兩個都已經有男朋友了,差的隻是個婚姻的形式,她們都是有東西墊底的。她們雖然飄著,身後卻已經被一根線牽著,慌又能慌到哪去。身邊這個女人也沒有結婚,但這樣一個充當著母親和弟弟的山的女人,要想找個男人結婚又會難到哪去?她是山,她不會像自己這樣飄在半空中。她找男人像一針一線地縫衣服,要針腳細密的,要耐穿結實的,要到手就能穿的。她沒有男人是因為她在反複權衡、比較、擇優、交易,她要以最低的成本獲取最大的收益,可是這樣的男人才是人間的男人,人堆裏一不小心就撞上了。而自己呢?原來四個單身女人中,隻有她一個人是真正寂寞的,是無依無靠的,是不著邊際的,是不在人間的。

誰來心疼她?她突然之間很想抱住自己痛痛快快地哭一場以作祭奠。

身邊的女人見她不接話,為了避免尷尬吧,她也不再說話,裝作睡著了。兩張床單中間露出了床墊的暗綠底色,像一條河無聲地從她們中間流過去,流過去,身邊的女人竟像是站在對岸的,麵孔模糊,遙不可及。她像是真的睡著了,呼吸漸漸均勻起來。她看著她露在外麵的蒼白細瘦的手臂,想,這樣一個瘦弱的女人卻是一座山。她身上躺著一個正在老去的女人和一個正在長大的男人。她那麼務實地工作,那麼務實地相親,也是被身上這個女人和這個男人驅趕著吧。那自己呢?難道等身邊這些女人們全部嫁光了,就剩下她一個人像孤島一樣還要繼續存在在一間租來的破屋子裏?然後在這別人的房子裏慢慢老去,容顏盡失的時候也沒有一個人來心疼她照料她?就是她死了也是一個人悄悄死去?

原來人為什麼要結婚呢,就是因為沒有誰是心甘情願孤獨的,沒有誰麵對自己一個人時不是恐懼的。

沒有愛情算什麼,大家都一步就位,反正愛情不是遲早要變成親情嗎,本來也沒有愛情那就直接跳到親情算了。騙人不如騙己。

在這種嚴酷惡劣的環境下,加上梁惠敏的一再恐嚇和慫恿,也為了摧毀這種不定時的崩潰感,劉子夕在二十九歲這年決定開始相親。梁慧敏一再給她做思想工作,告訴她相親幾乎是個必經的程序,沒什麼可丟臉的,犯不著為相個親還要背上沉重的思想包袱。劉子夕說她怎麼就覺得自己像擺在案板上的肉在被人挑呢,肥的,瘦的,五花的,還得看人家的口味。梁慧敏直截了當地告訴她,那你還以為你是誰,我們本來就和那案板上的肉沒什麼區別,能被人買走也算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