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小君沉默了半天才說,為什麼要這麼做?如果你真的想找一個人結婚。
汪靜路躺在她身邊,頭倚著她的肩膀,突然很輕卻很清晰地說了一句,就算你真想結婚了,你就允許自己這麼下賤地去結婚?再說了,看著我這樣你不覺得高興嗎?你不覺得,認識十年了,我們從來都沒這麼近過?要是這世界上真又多了一個單身女人,你更應該高興才對。沒有誰是真的願意看著別人幸福的,所以這麼多年裏我幾乎不和你提鄧浩吧,你知道為什麼?因為我知道你一直沒有男朋友,但是我有。其實你心裏巴不得我也是個單身,好陪著你,兩個人一起走路的恐懼感總比一個人走路要少。範小君一動不動地躺著,沒有說話,像是睡著了。汪靜路也不再說話,她的臉就一直倚在她的肩膀上,也沒有動。她們就像躺在一條開往異地的船上,不知道去的是哪裏,隻是由它漂著。
第二天一早範小君就走了,她坐早上的飛機回湖北了。她們該說的話都已經說完了,她知道自己該走了,汪靜路也知道不該再留她了。汪靜路沒有去送她,兩個人隻是抱了抱,沒有多說一句話就分開了。她們都知道,現在,她們扯平了。六年前的那道溝這次徹底被填平了,此後她們真的可以相忘於江湖了。
那個早晨,範小君走後,汪靜路久久站在陽台的窗口,猛一回頭,忽然看到劉子夕正站在自己身後,她嚇了一跳,這才想起,今天是星期天,不上班的。她從沒有和劉子夕多說過幾句話,現在,這個女人這樣站在自己對麵的時候,她忽然覺得,這個女人是可以聽自己說話的,自己為什麼從來沒有想到過她。這個上午,兩個女人坐在陽台的椅子上,聊了整整一個上午。
一種突如其來的巨大的傾訴欲望把兩個人栓在了一起,在劉子夕這裏,她不過是個路過的人,好奇就走過來了,沒想到被牢牢拉住了。在汪靜路這裏則是多少帶著些毀滅性的不管不顧了,反正已經這樣了,男朋友也不過這樣,最好的朋友也不過這樣,還有什麼可以在乎的?汪靜路把這些天發生的事情一口氣告訴了劉子夕,她都不看她的,隻是急於一口氣說出來,這些事情再不講出來再窩在她的心裏都要變質了,她再也受不了了。憑什麼讓她一個人承受這麼多的委屈和屈辱?她說著說著還是淚流滿麵,終於打住了,再也說不下去了。
中午的時候,鄧浩到了。他一進門連包都沒有扔就問,你昨晚電話裏說的是真的假的?你隻是想騙我過來看看你吧。他自己把想要的回答先擺出來了,希望她給他。可是,她不,她殘忍地拒絕了。汪靜路指了指門外,你去問,我的室友劉子夕可以作證。鄧浩把肩上的包扔下了,坐在那裏開始摸煙,他聲音幹澀,一絲一縷的,他絕望地看著她,怎麼回事,給我......說說。汪靜路手裏正收拾著一堆衣服,她頭也不抬地說了一句,真想聽?一陣沉默。忽然,鄧浩走過來拉住了她的一隻胳膊,說,走,去告他,不能這樣便宜了這個流氓。汪靜路把胳膊掙了出來,盯著他說,告了他之後呢?他說,然後辭職,離開這裏。她說,換個地方別人就會不認識我?你就可以當這件事從沒有發生過?他盯了她幾分鍾,那你想怎麼辦?隨它去?或者,有了第一次,就接著有第二次第三次?還有就是,你,為什麼要告訴我?他說著眯起了眼睛,像是被迎麵一束很強的光刺激著,睜不開。她卻還是要看著他的眼睛,看到裏麵去,我的那隻耳釘丟了的時候,我告訴你了。現在,我也可以告訴你,不是嗎?他大吼起來,聲音徹底裂開了,散落了一地,可是這不一樣。她一笑,靜靜地說,可是對一個女人來說,這是一樣的。你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