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2 / 2)

他本想著十萬多了些,但他必須要把價位抬高些,這樣才有殺價的餘地,起價就定個五萬,再被他殺去兩萬,那就剩三萬了。十萬呢,殺一殺最後也就五萬了。

張樹平連一分鍾都沒有猶豫就掐了煙說了一個字,行。

收稍了。

汪靜路沒想到,事情竟這樣結了尾。有些意外,有些匆忙,還有點,微微的痛。最後還是用錢解決的,刪去一切繁文縟節的表象,其實質不過就是,他強迫她和他做了一次愛,然後,付了她十萬塊錢。

成交。

可她怎麼就覺得哪裏不對呢,不知道是什麼東西在什麼地方硌著她,硌得她疼痛卻不知道疼在哪裏。尤其是張樹平最後那個表情,是用刀斧砍出來的表情。他隻說了一個字,行。簡單到不能再簡單,可是,她卻為什麼這麼想流淚。

三個人在午夜分頭散去了,像三個從一場深不見底的戰爭中剛剛退出來的戰士,拖著破敗的金甲,疲憊蒼涼地往回走。汪靜路站在窗口,透過窗戶看著兩個男人。她站在那裏,動不了,兩個男人的影子在一點一點地遠去。她站在這六層樓的窗口,像是隔了很遠很高的距離看著他們,似乎他們是另一個世界裏的,她使盡全力也追不上他們。可是,就是真的追上,她又想怎麼樣。現在,他們之間的關係是,犯罪人,受害者,證人。

其實離天亮也就隻有兩三個小時了,汪靜路卻還是覺得等不及了,一個人在這屋子裏有一種深宵曠野獨行者的恐怯。她便把她屋裏所有的燈都打開了,一盞一盞,白熾的燈光,像金色的稻草把這屋子裝滿了。她知道這個晚上不用想睡覺了,她站在這點今晚剩餘的夜晚的盡頭,像站在跳水板最邊上的人,幾乎是亟不可待地想一頭衝進明天。到了明天,總會好些吧,這個狼狽不堪的晚上,總會被接踵而來的白天稀釋些吧。

總算熬到了天亮,第二天一早,她比往常還要早地去了辦公室。她需要把時間占滿。這個白天和昨天那個白天又天衣無縫地接上了,像是中間什麼都沒有發生過。剛在電腦前坐下,王玉成來找她了。他看看辦公室裏沒有其他人,就從包裏取出一個報紙包好的紙包遞過來,悄悄地軟軟地說,他今天一大早就把錢給我送過去了,他說昨晚身上沒那麼多現金。說實話,我倒覺得這人還算條漢子。汪靜路恐懼地看著那個紙包,像是裏麵包著炸彈,不說話,也不伸手去接。王玉成的那隻手就一直伸著,像截樹枝一樣直直伸到她麵前。王玉成說,你拿著吧,這是你應該得的,不要多想。汪靜路突然笑了,她笑得無聲無息,笑容微微抽搐著,像一隻無聲掙紮的蟲子。她的眼睛下麵是硬的,像釘子一樣釘在那個紙包上,她說,這是我應該得的?為什麼是我應該得的?你心裏更清楚,這其實叫,賣。我賣了一次,賣了十萬塊錢。我是不是在心裏還應該偷偷想,還算賣的不錯。一次,就是一年的工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