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2 / 2)

車走到汾江邊了。江和路平行著靠在一起,江水在黑暗中也是烏亮的墨色,披著一層柔軟的碎波,每一片波裏都含著扁扁一點發著光亮的心髒,若有若無地跳動著。江的對麵有一兩盞燈火,帶著隔世的渺茫,仿佛過了江就是另一個世界了。汪靜路突然說,請我吃晚飯吧,兩個單身湊在一起總要紀念一下才好。男人嘎然停住了車,在玻璃裏看著她的臉,一本正經地問,好,想吃什麼。汪靜路一笑,指了指江邊,就吃農家樂。

兩個人下了車走進江邊的農舍,找了個靠著江水的爐子坐下,爐子上放著一口大鐵鍋。一個女人過來也不招呼他們放下兩隻木盆就走了,由這些食客自生自滅去。一隻木盆裏放著剛剁好的雞塊,滴著血,紅白相間;另一隻盆裏是切成塊的冬瓜,切得犬牙參差地汪著水。男人把雞和冬瓜扔進鍋裏問,你喜歡吃這個?汪靜路說,兩種質感完全不同的東西,一個是暖的,一個是涼的,一個是腥的,一個是清的,煮著煮著,就侵蝕到一起了,很有意思。男人說,江邊有濕氣,喝點酒怎麼樣?於是兩個人又要來一瓶竹酒,竹葉還泡在裏麵,像泡在酒裏的碧綠的屍孩。酒也是綠瑩瑩的,燈光從酒裏折過來落在桌子上,像一片潮濕的水草。

汪靜路看著江水說,那什麼,其實我這兩天是真想喝酒呢。男人說,別叫我那什麼,我有名字,我叫張樹平。

哦,張樹平,你爸爸給你起的吧?你爸爸一定脾氣不太好,還很倔強對不對,人的名字裏藏的秘密太多了。

你在這城市裏是一個人?

是啊,要不我讓你請我吃飯呢,我真的是覺得很孤單。

沒有男朋友?

快別提我那男朋友了。張樹平我問你,你說衡量一個男人愛不愛一個女人的最好尺度是什麼?

不知道。

你是男人你會不知道?你是不敢說,其實最簡捷的辦法就是看這個男人是不是舍得給你花錢。你知道嗎,其實女人要的不是這個錢,是這錢下麵的東西。不是說錢最值錢,而是錢可以兌換成任何表達方式,一個女人在一個男人眼裏都沒有一副耳釘值錢,這女人是不是也太沒尊嚴了。

你男朋友覺得你不如一副耳釘值錢?

我男朋友大約是覺得反正我已經到他手裏六年了,橫豎會嫁給他,要把剛談戀愛那會的投資全贖回來。那情人呢,要的就是那點沒名份的情義,連這種奢侈的東西也要一再降低成本?都把算盤打得精刮上算,唯恐賠了本。

一個男人要是不斷地用錢砸你,你又會想,我就隻值這堆錢嗎?

我問你,要是一個你還算喜歡的女人站在你麵前告訴你,她剛丟了一隻藍寶石耳釘,你會怎麼說?

我這人嘴笨,什麼都不會說。我是隻會做的那種人,我會第二天買一副新的送給她。

這不就對了。可是我頭天晚上沒聽到這樣的話,第二天也沒人把耳釘送到我手裏,我怎麼就沒早點認識你呢?

現在也不晚嘛。

難得你這樣的人還會開點玩笑,真不容易。你和你老婆離婚也是因為你不送她耳釘?

也不是,太複雜了。其實結婚是很傷感的事,因為結了婚,你就要開始把對方看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