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胭脂墓 (壹)(1 / 2)

冷清的小鎮,氣氛平和而安寧,如同畫卷展開的扉頁一般,美好得不似人間。街市小小的拐角,一爿點心鋪靜靜地敞著店門,在明亮空氣中淺淺入睡著——等等,這隻是一間普通的店嗎?!小小的店門口甚至沒有招牌,紅木櫃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灰塵,醒目的反而是掛著的各種標示牌——“本店不售山楂糖”“珍愛生命,拒絕山楂糖”——那濃墨蘸寫的大字恐怕就是這個店唯一的生氣了……

“請問……您可是,白三爺?”

聽到小心翼翼的詢問,櫃台後昏昏沉沉睡著的男子一臉沒睡醒的表情,從衣袖後挪出半張臉來,含糊地“啊”了一聲:“糖果在門口,糕點就在你眼前。”

“呃,不是,白三爺您——”

“本店拒售山楂糖。”

聽到斬釘截鐵的回答,藍黑色外衫的來客更加窘迫,尷尬地撓了撓頭,猶豫著輕聲吐出不成熟的說辭:“我聽說……您就是睦城第一的……”

懶散的店主好歹將臉的全貌露了出來,左頰一道不短的傷痕在俊朗的臉上格外顯眼。他睜著朦朧的睡眼打量起來人,卻仍沒有任何特別的表示:“……這裏不是睦城。”

“可是,我這次……”

“請順帶買些糕點再走吧,”年輕店主站起身,明顯不悅地揉了揉眼,“緇蘭,帶客人選些甜點。”

竹簾“喀”地一響,身著白底鑲藍邊外衫的黑發少年從裏屋掀開了竹簾。他看起來最多隻有十六、七歲,身材纖瘦,長長的黑發高高綁成馬尾,更顯得白皙臉龐清秀而不可避免地攜著淡淡未褪去的稚氣。少年一手拉著竹簾,神情冰冷,也不說話,直直地盯著來客,完全是那種想用強硬手段解決的表現。

“不,不要這樣……請聽我說……我沒有別的意思……”藍黑色外衫的中年人慌忙擺著手,“我,我隻是有個東西,想請白三爺幫忙……”

“您真是說笑了,我一個小小點心鋪的老板,哪有能耐幫您呢?”店主不動聲色地笑起來,豎起兩根手指,“您要是再企圖調戲我家小緇蘭,糕點我就要收雙倍價錢了哦。”

不等他吩咐,少年就要上前逐客。中年人像是急了,漲紅了臉不顧一切地喊起來:“不是——我完全沒有讓您重新涉足幫會勢力的意思——隻是一個古董,一個花瓶!一個從墓裏起出來的花瓶……”

沒有絲毫補救的可能,緇蘭毫不客氣地將他轟出了店門。門板“砰”的一聲重重撞向門框。白三珀笑著送上沁著淡淡寒意的囑咐:“什麼叫盜墓的事也來找我呀?花瓶您還是留著自己插上白菊花吧。”

陽光卷著秋日特有的氣息從天際漫漫散下,彌漫在空氣中顯得溫暖又飽滿。白三珀坐在店門口悠閑地曬著太陽,緇蘭手握著茶水,趴在桌上靜靜小口喝著。

“留著今天那個人……真的沒問題嗎?”

白三珀愉快地笑出聲,句末帶著微微的責怪之意:“你想毀了這幾個月來難得的清淨嗎,緇蘭?能找上我也真夠難為他的。”

一片青綠色的小小茶芽順著茶水漂進了口中,緇蘭不禁蹙了蹙眉,將茶葉緩緩咽下:“可是,如果他將我們的行蹤……”

“這世上哪會有不透風的牆呢?沒有心理準備嗎?實在不行,再換個地兒也就罷了。”

話音未落,隻聽身後帶著疲憊的聲音響起:“白老板要離開這兒嗎?”

兩人一同回頭,一個剛及得弱冠之年的年輕人無精打采地出現在拐角,五官還算清秀,可是頂著一雙極重的黑眼圈,走路都晃晃悠悠,金色錦衣甚至忘了係上腰封——顯然疲憊至極,不知熬了多少夜。

“啊,薛亭小公子——我當然是說著玩的,”白三珀自若微笑著,“抱歉啊,到今天為止我店裏的糕點已經全被緇蘭吃光了——氣色還真差。”

“我並不是專程來買糕點的……”年輕人一臉苦惱地在桌前坐下,大口灌著茶,“能夠聽我說話的就隻有你們了……前幾天我祖母去世,八十七歲,也算得上是喜喪……”

“啊,對於老夫人,我感到十分遺憾——”

“重點不是這個啊!”薛亭滿臉痛苦地揪住自己的頭發,“祖母臨終前,留下遺囑說,她絕不入祖墳與我祖父合葬,並且為自己找好了安身之所,還吩咐我們絕對不能碰葬祖父的墳塚——哪有這樣的道理啊!”

“呃,雖然的確是有點……”白三珀不以為意倒著茶水,“或許老夫人與尊祖父生前不和,不願意合葬也是情理之中……”

“還有更蹊蹺的,”他整個兒如一灘泥趴在了桌上,有氣無力敘述,“家裏長輩覺得這種事太過傷風敗俗——祖母指定的那個墓塚裏竟然已經葬有人了,所以決定去祖墳看看——結果發現墳上的土是新的,已經被人掘開過了呀!祖父在五十多年前就已經去世了,不知道是誰幹的這種事,打開看過竟然又用土重新蓋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