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像這樣酷愛甜點、冰食的,我隻見過兩個人。一個是她,一個是我。吃西式自助餐,我不太喜歡和很有修養很客氣的人一起吃。因為我是違反正常規程倒著吃的。不是從吃冷菜到熱菜到甜點,而是不看熱菜淺嚐冷菜直奔甜點冰淇淋。偏偏在台灣遇見一個同道康來新。她說她吃自助餐喜歡一個人吃。這句話的內涵大概隻有我聽得懂。她說做女人好,不高興了可以大吃甜點、冰食。
人說太偏甜食的人任性膽大因為明知大啖甜食有害身體偏要為之。我想,人不必活太長如果能盡職又盡興,就不枉此生。我們一行在中央大學訪問後,同行的上海朋友回大陸我和我先生又去台灣中研院訪問。這裏環境是學術的,書是學術的人是學術的,談話更是學術的。我先生天天有收益,腦子像吃得飽脹的肚子。我麼,就像見了自助餐上的熱菜,明知都是好東西,就是提不起興趣來吃,我也不好意思說我對學術不感興趣,可我就是——偏食。
離開中研院,也就是離開台灣的前一天午後,康來新來了。臉色蒼白,大眼無神,聲音嘶啞。她把上海客人送走後,就失聲了。現在才勉強能講話。我問她看病了沒有,她說從來不看病因為不喜歡看病這個流程。又和我一樣,還是偏甜食的人都這樣?她隻買了川貝枇杷裔吃,甜的,好吃。說著她嘶啞著嗓子傻笑起來。大眼睛笑沒有了,長脖子向前伸著突出那一張大笑的嘴,和缺了兩顆牙。?
我感到一種活的生命又在體內湧湧地活躍起來。康來新的到來,一下把我拉回生命的本源。笑罷,她那對柯賽特式的大眼睛又閃亮起來。她已經為我們安排好了下午到晚上的日程。她找好了人幫我們把帶不動的書寄回北京。帶我們看一場電影《麥迪遜橋我一直想看一直沒看到,她也正好想重看一遍,這次自然不會再睡著。請我們吃一頓正宗台菜——我們在台灣吃了眾多的中餐西餐小吃快餐,就是沒有吃過一次台菜。晚飯後帶我們去誠品書店——我們跑了台北不知多少書店,可是後來才知道最好的誠品書店我們沒去過,好遺憾好遺憾!康來新的出現,使我們的台灣之行畫上了一個圓滿的句號。?不過她怎麼知道我們沒去過誠品書店?
她把時間、路線安排得可以說天衣無縫。譬如必經一家她喜愛的萬聖冰淇淋店,叫我在離台前再吃上一個冰淇淋,雖然她嗓子壞了不能吃。“不吃你要後悔的。”她小孩一樣認真地說,“一路走一路吃好玩。”有一次她在校園裏一路走一路吃冰淇淋,就聽一聲喚“老師”這個滿臉洋溢著冰淇淋的甜蜜的老師,一下被冰凍在原地不好意思。
在誠品書店她尤其介紹我看一些懷舊的書:老月份牌廣告畫、年的老地圖、《台灣舊路踏查記》、《阿媽的故事》等等等等。我才想起她實在很傳統,很有古風。每每在宴席上大家互相敬酒時,她總是用雙手舉杯,動作剛健利落,小小的手細細的胳臂舉得很有張力,就舉出古代義士大俠那樣大大的情誼。
她買了本張愛玲的《對照紀》遞過來,說她說過要買這本有很多照片的書送我的。好像她是說過?不知是在哪次說笑的場合也不怎麼提起過,我實在不記得了。但她記得住她的每一個許諾,或者本也不成其為諾,隻是她的一個哪怕很小但也真誠鄭重的善願。?
天很黑了,她把我們送進出租車。第二天一早她要從台北趕回到中壢的中央大學上課。車窗外,她大腦袋上飄揚著披散的長發,一襲活潑的長裙又顯著她像一個十八九世紀的歐洲女孩。那次我們從阿裏山回到台北鬆山機場,就見她從遠處奔來撲來,像一個見到大人歸來的孩子。她用雙臂環抱起滿臉胡子的上海畫家,像一個長著雙翅的純淨無邪的小精靈。
出租車開動了。她跳躍著連連向我送來熱熱的飛吻。把熱熱的生命向我們送過來,也飛送給分送給她熱愛的所有善良的人們。也許她輸出得太多,她個子就長不大。她台大畢業後又去美國留學,回來教學這麼些年,年齡不會是小的。愛情的翅膀扇動著每一顆女人的心,尤其扇動著那些美麗豐富的心靈。為什麼康來新還是孑然一身?或許她在男性的眼裏一直是個長不大的小女生?不不,愚笨的男人!她是從灑滿晨露的林子裏飛出來的一隻快活的小鳥她載著樹林載著晨曦載著多彩的露珠載著變幻無窮的鳥鳴。上帝有些不公——讓這麼嬌小的她承載那麼無盡的責任;上帝又很公平——給了她那麼多的智慧才思和善心。
她那長長的紗巾飄拂著,好像這就要把她卷起來托起來飄向遠方,哦,再見!
賞析
女人記述女人,你一定要看這篇《台北有個小女生》。
依我看,按說兩個很怎麼樣很了得的女人見了麵,如果彼此難分高下,總會有幾分仇視,但陳祖芬和康來新偏不,似乎很有些惺惺相惜的意思。
陳祖芬到台灣地區,一行全是研究紅學的專家。康來新教授負責接待。她瘦弱得像《悲慘世界》裏的“柯賽特”,人說她衣服三百六十五天天天不重樣。她細痩的手臂很有張力,說話充滿古風。
比如,在盤子裏看見肥腸,別的女性不動筷,她搛起一塊道:“真是柔腸寸斷。”她考陳祖芬,是林黛玉主動還是賈寶玉主動?看答不上來就立刻轉移話題道:以後我要給學生出討論題,開發他們的想像力!
她們同愛冰激淩,在正式晚宴中不按程序,而是反其道而行之先吃冰激淩然後才是冷菜,這像成人世界中的兩個孩子,她們倒是知己。陳祖芬看她吃著紅紅綠綠的果凍在校園裏,忽然被學生尊稱“教授”,臉上奇異地卡通般地凍結起來,真令人又憐又笑。
上海女人的記述是細致的,那一些細節必定是打動她的,使她深會於心的,也充滿好奇的。我們見慣了同一圈人他們的行為、話語、方式乃至表情都同出一轍,於是審美的疲勞不能遏止,這時候康來新教授出現了。她必定是不同於她所見到了以往的女性,必定有一些超人之處。
那些康來新教授的細節美妙之致,出現在陳祖芬的文字裏。她快速地、速寫般地為她畫了像,畫像的同時還是眉眼處精致地點了高光,那個畫上的人就活了起來。仿佛,她說話聲音是有點沙啞的,斯文中帶了幾分豪氣與古風她也是有趣的、幽默的、心智高遠的和女性化的。非一般男人所能企及。
所以她沒有婚姻。陳祖芬在文字中沒有給答案。她隻是白描了她,以愛倫?坡似的筆調,給她來了一個直視般的照相。
如果看女人寫女人的範文,就該讀這篇文章。在時間麵前,女人們永遠同命相憐,所以她們在內心還是互相依偎的——隻要口味和調子相合。
在英國坐火車
從倫敦的歐斯敦車站上了火車,乘務員小姐的製服是墨色帶紅邊的圍裙,白底紅條的襯衫,係一個紅領結,襯著一頭金黃卷發,像眼睛會轉動的大洋娃娃。檢票員戴著鑲銀條的黑禮帽,很精神。我出示車票,他看過微笑著還我,又走到我的前座旁。這裏坐一個英國女學生,不,她沒坐著,一開始檢票她就躺下了瘦削的身子縮在雙座椅上。檢票員看著她,她堅持“睡著”。檢票員的職責,是檢查每一個乘客的車票。剛剛啟動的火車上,乘客不可能“睡著”,不應該“睡著”。高高大大的檢票員俯視著這個蜷縮著的弱小女生,我緊張起來。
我打量那銀條黑帽下的表情,堂正敦厚的臉上,除了善意就是笑意。他回過身對我指著那弱小者說她死了。”
他笑起來,隻有善行才能笑得這麼溫暖宜人春風蕩漾。
哦,是的,她“死了”,太好了,她“死了”。死了就不用檢票,不用補票,就一了百了。她死了,檢票員就沒有失職。
檢票員笑笑向前走去。我還浸在他的笑容裏,體味這分善。一個女學生,如果不是很拮據,不會逃票。如果讓她補票,她會臉紅,會非常難為情,會傷害這個小小個子裏的未必小小的自尊心。如此溫厚地保護她的自尊,她日後還能不尊重檢票員的工作??
乘客們大都在看報,也有鋪了一桌紙埋頭工作的,好像車廂是個移動辦公宰。不,車廂更像圖書館安靜得完全毋需在閱覽室牆上貼條不要大聲唷嘩。如果小是伸長耳朵去聽,都不會覺得有人在輕輕說話。
有人走動買回食品。英圍火車上都有比十六開雜誌寬一些的牛皮紙拎袋,可以裝進熱漢堡包、小瓶灑和酒杯等。上車前買食品一樣方便。每個車站都有幾家快餐店,有“”的供應,就是讓人買了拿走的。我們在英國跑了好幾座城市,中間來回坐火車。有時去某城一天即返回,懶得把行李箱拖來拖去。好在車站有成排成排分成格的存物箱。我們在約克市的車站把大件行李塞進兩格,鎖上門,隻需兩鎊錢。如果不放心,要交給車站專人看管那麼一件收一英鎊。其快當,其省事省力,叫我老想去存存行李,感受一種高效的快感。
火車駛到愛丁堡附近,突然停下,說是火車頭出故障了,得下來換一列火車。走下站台得繞出點路才到另一列車。想到上一次坐火車,也不知哪兒出過一次故障。如今英國的水、電行業都私有化,都賺錢。鐵路是國家補貼的,票價低,賠錢。政府也想鐵路私有化,不過很多百姓反對,怕裁員,怕漲票價。
老了的鐵路怎麼辦?在又一列火車上坐定,英國乘客開玩笑說,剛才馬火車不叫了,因為沒東西給它吃,沒勁了。
乘客倒是因禍得福。播音員說,剛才很對不起現在車上熱飲料冷飲料一律免費供應。大家笑著自取飲料。乘務員一個個端著移動電話走來,讓乘客們打電話告訴親朋,原定二十點四十分到站,現在改為二十一點二十二分。乘客有話沒話的故意打電話給親朋玩。乘客笑,乘務員也笑,協同作案似的。一位女性笑道打個電話給梅傑吧。又有人說,打個電話到北京吧。乘客大笑,乘務員也大笑。原先圖書館般安靜的車廂這回變成喜劇劇場。好像每個人的笑細胞都給刺激起來了,一車歡笑。
火車誤點是多麼快樂的事。
又想起約克車站的播音員,總是用喜歌劇的調門播站名,用歌唱來工作。我每次聽見這播音總要笑,笑了又笑。回到北京還是笑著想起那歌唱紐卡——斯爾格拉斯——哥——出門坐火車,原來也可以是一種享樂。?
賞析
倫敦的火車晚點,乘務員道歉,宣布所有的飲料免費自取。然後他拿著手提電話在車廂裏來回走動,請乘客給家人打電話,報告晚到四十分鍾。乘客們笑著有事沒事打電話,又有人說打電話給梅傑。他們絕非劍拔弩張,也沒人提索賠,倒像是一路上的同謀。他們倒是生活和諧、隨遇而安。陳祖芬倒沒有特意敘述這個例子,但是她在火車上的見聞,一定是觸動於心的。
在讀這篇文章前後,正巧一對外國朋友回京,他們已有一個孩子,然後在福利院又領養了一個孩子。兩個孩子在飯桌上吃飯,被領養的孩子什麼東西都搶,他們自己的孩子就哭了。這對夫婦就安慰那孩子別哭,同時對我們陳述他們的理解:福利院的孩子太可憐了,他在爭搶的環境中待習慣了,不搶就沒有吃,就不能生存,所以就充滿了鬥爭性,實質是不安全感。
中國人顯然在不安全的環境中生存太久。生存的環境的不安全,以至於任何事的任何機會,都要爭取自己的權益,準確地說,都以爭取自己權益為鬥爭方式和鬥爭結果。因而矯枉過正的事例很多。如果國人遇到晚點,一定有人粗聲大氣,謾罵出口,急赤白臉,甚至大打出手,乘務員與乘客往往是矛盾兩麵——勢不兩立。
文明不是突如其來的。如果在物質豐富的社會生活中生活久了,習慣了,那麼人的內心才會鬆弛下來,才有了和諧和寬容的可能性和可行性。
發現的快樂
看新聞聯播的時候,吃晚飯,把天氣預報也看完了,晚飯就吃完了,下一個程序是洗碗。洗碗前先打開收音機,隨便聽點什麼,終歸開機有益。
收音機裏說,月日是世界博物館日,今年的主題是發現的快樂。我一聽就快樂起來,真的,還有什麼比發現更令人驚喜!發現了一件好看的衣服,發現了一個科學的定理,發現了一個迷人的所在,發現了一個絕妙的創意。
下一條新聞說,卡通博覽會昨天在杭州開幕。卡通博覽?在杭州?昨天?虧得我這個時候洗碗,發現了這麼重大的事!不大有人知道我對卡通的著迷,我小時候有個偉大的願望把全世界的童話書全買下來。那時家裏沒錢,我考一個五分,媽媽給我五角錢,我就往“全世界”跑——我心目裏的全世界,就是我家附近襄陽公園門口那個小書亭我以為那就是全世界的書!
年年都在考五分,年年都在買“全世界”,隻是我的藏書量不見怎麼增長。同學老跟我借書,借的時候我知道是誰借的,然後就不記得了。然後我的書負增長,我完全不明白我的“全世界”哪裏去了,或許是躲進我的身體各處和我藏貓貓了。平時不覺得什麼但是我的視野裏一旦出現一個與眾不同的可愛的卡通,他們就會在我身體裏躍動起來,敲擊我的胸膛叫我快看快看,於是我發現,於是我快樂!
讓我想想,現在是月日晚,趕緊給杭州的朋友們打電話,打聽博覽會開到幾日。朋友們都說,現在已晚,明天上午上班後打聽了告訴我。買日的機票就是,我想,萬一,博覽會開的時間不長呢?無論如何,能不能想辦法今晚就打聽到?終於有朋友來電,說博覽會在杭州世貿中心,展期到日,那麼,我日下午或晚上飛去即可。
第二天,口八點多我就買了日下午四點來鍾的機票,回到家才知一位杭州朋友來電,說因為看的人少,博覽會提前於今天閉館。天!那我不是看不到了嗎?那就下飛機後直奔世貿中心,哪怕在他們拆櫃台的時候去看看,無論如何得想辦法進去哦打電話問人還有沒有上午的票。有?十一點的,好!現在就走。
丈夫正在生病,剛才我買了機票就去買酸奶和饅頭,他說,你吃杯酸奶再走。不,一切都來不及了,洗臉都來不及了,匆匆把衣服、洗漱用具往旅行箱裏扔,哦,還有一隻洋娃娃,裝上,我送朋友的。
終於在機場改了機票,提前一小時就到了換登機牌的櫃台前。輪到我了,一隻手把機票交到櫃台上,那隻手不是我的,是另一位女性的。她本來在我後邊,後來好像站到我旁邊,後來她就伸出了一隻纖纖玉手,於是她就到了我前邊,她穿一件鉤織成網眼的外衣,我不知為什麼,就盯著她的網眼衣看。她後腦勺上的眼睛不安地然而又堅定地盯著我,就是說,她是豎定地要插到我前邊的。
我說不出什麼來也不想說什麼,總共才那麼幾個人,時間又早著呢。但是我是那樣的痛苦,痛苦!不是因為她耽擱了我兩分鍾,而是因為,不明白她做人為什麼要這麼的小機巧。就好像她那件
鉤織成一個個網眼的衣服,這一點便宜都想占,為這一點便宜都不怕汙染一次自己的心靈,為什麼要這樣做人呢?
我沒有看她的臉,不想看,或許,我愛看童話,就太不願看到非常不童話,看來,發現有時候是快樂,有時候是痛苦。
我一直一直有一個“奢望”——在中國,排隊的地方,排成一行,而不是排成一堆,人和人之間有半米左右的距離,而不是糖葫蘆串似的一個挨一個,背上沒有人貼過來,身後沒有胳臂伸過來。
我不希望這隻是個童話,我為此寫過大約四篇文章,我很喜歡一首歌,《對麵的女孩看過來》可是我常常遭遇後麵的胳臂伸過來。
或許,老天爺是公平的,發現的快樂多,發現的不快樂也多。在飛機的小桌上,吃完了午餐,寫完了這些文字還有半小時就到杭州了,就要去博覽會上非常卡通,發現快樂了
賞析
生活的慣性,使人們普遍有審美疲勞征。生活沒有新意,創新的人們在尋找中年的花樣年華,久而久之,連花樣年華也沒有新意了。唯一的創新也有了模式,生活變得多麼沒有創意。
但是“發現”會使生活快樂起來——孩子眼裏的新玩具,男性辦公室裏新來的年輕漂亮的女同事,家具的變換位置的擺放,男女遊戲中的新套路,一本新書對既定概念的新理解,一點對過去誤會的更正……總之,發現是快樂的。比如一個大孩子發現了“卡通博覽會”,她就真的身體力行,買了機票就前往。
但是她在機場排隊時又發現了時尚的斑點。一隻纖纖玉手從她後麵直伸過來,沒有招呼,過渡居然超前換了票。“我不願意看那是誰,隻看那網眼衣服,就知道那是一個滿身機巧的女人”。
這種發現還是少一些好。但是都市也有斑點,並且可以被我們發現很多,餐廳裏的名媛紳士毫不留情到訓斥那些服務小姐,為難她們。看著她們紅著臉下不來台然後感歎現在這些人哪,素質太差!街頭飛馳而過的豪車開往名宅花園,即使開窗扔垃圾,扔的也是進口煙、高檔飲料或名牌包裝,當然偶爾也噴射口腔分泌物,否則,更可想見車裏的老總們的那種氣度灑脫;過馬路的行人麵色永遠倉皇驚恐,因為車不避人,習慣於從人前擦著衣襟搶過,同時麵目猙獰地罵娘。
我知道在國外,遠遠地看見行人過路口,車就安靜地停下了,按喇叭相當於責備,它不會絲毫驚嚇你,這似乎是人人盡知的最基本的文明。有一回我在國內試著停車,讓一個抱孩子的女人先過,她好像特別受寵若驚,倒讓我不知所措。一個有見地的出租司機說,在咱這兒行麼?你總文明你過得去麼?他的牢騷應該被歸到“生存決定意識”的樸素真理一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