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後朱玉和白楊的爸爸在客廳裏守著電視聊天，媽媽和白楊仍然坐在餐桌旁，媽媽吩咐保姆給她們每人泡了一杯香濃四溢的花茶，母子倆看樣子要進行一番長談。
“馬婭現在怎麼樣？常打電話嗎？”媽媽呷了一口茶問。
“嗯，常打，挺好的。”白楊回答簡短。
“什麼時候回來？”媽媽又問。
“媽媽，我想問你一件事情。”白楊所答非所問地說。“什麼事情？”“精神病肯定遺傳嗎？”“不一定，這種病不是遺傳病，是遺傳這種精神特質。”“就拿朱玉來說，會不會遺傳給下一代？”“應該不會。你問這個做什麼？”“媽媽，我打算和朱玉結婚。”白楊平靜地說。
媽媽半晌沒有說話，隻是喝茶。
“馬婭怎麼了？發生了什麼變化？”媽媽問。
“沒有，她沒有變，還是那麼愛我。”“那是為什麼？”“是我變了，我改變了主意。”“為什麼？”“馬婭昨天晚上來電話說，她要改變專業學天體物理，我喜歡馬婭，但是，我們的緣分可能隻是兄妹。馬婭不是凡人，她是個天才，我不能……我已經32歲了，又是獨生子，我對家裏有責任。”白楊說的很中肯。
“為什麼是朱玉？”媽媽問。
“我對朱玉負有責任。”白楊說。
“僅僅是責任嗎？你要和她共度一生，你想好了嗎？”媽媽憂慮地說。
“責任就足夠了，還能有什麼？這一生我隻愛一個女人，就是馬婭，但是我知道她不屬於我，她屬於上帝。我和朱玉結婚也是為了愛她。”白楊竟然使用了這個稱呼，並且仰著臉看著上空，就像馬婭常有的動作。
“兒子啊，你心裏難過媽媽理解，但是不能毀掉一生的幸福，你再冷靜幾天，不要匆忙做出決定。”媽媽撫摸著兒子的手說。
“我的決定並不匆忙，昨天晚上我徹夜未眠，我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媽媽，您就放心吧，我不會自暴自棄，也許這也是推動我的事業走向高峰的動力。朱玉要和我的婚姻，我給她，是一個將來不留遺憾的善舉，我要事業，俗話說，情場失意賭場得意，就是此理，我沒有了感情債，就會騰出更多的精力放在事業上，將來我一定會是共和國最年輕的大將軍。”白楊說的慷慨激昂，媽媽流出了眼淚。
“好兒子，媽媽相信你，人生有太多的無奈，往往不能兩全。無論你做出什麼樣的決定，爸爸媽媽都支持你。”媽媽緊緊地握著兒子的手，這隻手由柔弱的總攥著一把細汗的嬰兒小手，到不肯洗幹淨就亂抓東西吃的男孩子的小髒手，再到修長柔軟有著女人一般細膩白皙的青年小夥子的性感的手，媽媽為自己的兒子感到驕傲，她眼看著孩子在健康地長大，不在身邊的那些年，兒子迅速成長為成熟幹練的政治工作者，從兒子身邊的戰友、朋友、一些老首長的言談中，看到了兒子的業績和成就，作為身居高位的父母，他們對這個兒子是滿意的。後來兒子帶回了一個不同凡響的女朋友，父母為兒子感到自豪，但是也的確存在著許多隱憂，作為過來人，他們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
媽媽保持沉默，從母親的角度說，她反對這門婚事，因為朱玉畢竟是個病人。可是，兒子說的話是有道理的，做人要有責任感，如果丟棄了責任良心會一輩子受折磨，良心就在胸腔裏頭，扔不掉逃不開，與其受一輩子折磨還不如幹脆點，可著道理做事，放棄感情。咳，這些問題說不清楚，人生是有定數的，跟著命運的大河隨波逐流吧。
媽媽的眼淚像小河似的奔湧著，白楊從沒有看見媽媽這樣傷心過，他慌了，抓起一大把餐巾紙給媽媽擦眼淚，媽媽說：“好兒子，媽媽不是難過，隻是心裏難過，不是，人有時候就是想流眼淚，不是因為難過或不難過……”媽媽語無倫次地說著，眼淚流的更快了。
白楊心如刀絞，眼淚亦如小河，母子倆抱頭痛哭了一場。
一個月後，白楊給馬婭打通了電話，他使用措好的詞彙認真地說：“馬婭，我要對你說一件事情，我訂婚了，和朱玉。”
電話另一端半天沒有反應，白楊等待著。
“我該說恭喜您是嗎？”傳來了馬婭細細的無力的聲音。
“謝謝。請原諒我不能等待你回來就做出了決定。我是家中的獨生子，我不能離開父母遠走他鄉，況且父母都已年邁，希望早日抱孫子，你能理解嗎？”白楊說。
“能理解，我對不起你。阿楊，要不然我回去，成嗎？”馬婭說。
“不，馬婭，你要明白，我之所以要和朱玉結婚，並不僅僅因為家裏，還有愛情和責任。你怨我恨我吧。”白楊說。
“不，我不怨你更不會恨你，我愛你。”馬婭說，但是沒有激情，好像也是良心上的一句台詞。
“馬婭，你年輕漂亮又聰明智慧，你不是凡人，咱們倆不是一個領域裏的人，我不能耽誤你的前程，如果我們還有感情，就做兄妹吧，把我當做你的親哥哥，就像馬諾一樣，好嗎？”白楊說的十分懇切。
馬婭在電話的另一端流淚了，她沒有掩飾，而是唏噓著說：“我的命中注定了沒有婚姻，我隻能有哥哥，不能有愛人，我知道這就是我的命。哥哥，我對不起你，是我耽誤了你的婚期，你能把我認做妹妹是我的榮幸，謝謝您。能告訴我什麼時候結婚嗎？我一定回去參加你的婚禮。好嗎？”“不好。”白楊說，“我不能讓你回來參加婚禮，那樣我會痛苦，你不會難過嗎？”“嗯，我會。”馬婭老實地說，“可是命運的軌道是既定的，我們誰都不能改變。來英國之前我從不知道天體物理是什麼，進入牛津大學的第一天，剛一進門我就和霍金先生的輪椅撞上了，真是鬼使神差，當時我很驚訝，像看見了一尊神像似的，他也怪異地看了我足有一刻鍾，之後他發出指令讓我去見他，見過幾次之後，他就決定收我做他的學生，而對於他所研究的學科我也像觸電似的，眼前出現了那麼多奇怪的圖像，對於他的實驗室我竟然一點也不陌生，很奇怪，我覺得自己好像就出生在那裏似的。我屬於那顆星球，這是我從上帝那裏得到的啟示。那時候我就知道，我遠離了婚姻遠離了你，我們倆有心靈感應，所以你就離開了我，這就是我們的命運。我會永遠愛你，把你當作親哥哥去愛。”
白楊的淚水悄悄地順著臉頰流淌，上帝做證，他愛馬婭，愛的真心實意，可是命運是無情的，也許這就叫做有緣無分。認命吧。
朱玉本來就是調幹學習，再加上休學半年，也就是跟著瞎混一個文憑。和白楊訂婚之後，她就離開學校調到了北京軍區，住進了白楊家裏，很快他們就舉行了婚禮。
婚後一個月，朱玉就幸福的懷孕了。
十月懷胎，順利生下了一個男孩兒，長得濃眉大眼，就像白楊小時候的複製品一樣。爺爺奶奶高興的睡不著覺，奶奶利用特權在分娩室裏參與孫子的接生，當孩子的臍帶剛剛剪斷，還沒有發出第一聲啼哭的時候，奶奶就第一個抱起孫子，隨著響亮的哭聲，高興的說：“喝，這麼響亮的嗓門，和爺爺一樣一定也是個將軍。”於是就叫了個乳名叫“將軍”。爺爺經過幾天的醞釀，給孫子起了個很怪的又令人肅然起敬的學名叫白子昂。爺爺說，白家的後代就是要昂首闊步堂堂正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