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婭的思維進入了一個亮色世界,她輕鬆地睡著了,睡夢中她看見自己的兒子拉著自己的手叫“媽媽”,兒子奶聲奶氣,模樣清秀,馬婭去吻兒子的臉蛋,湊近了一看,是馬諾。她心頭一抖就醒了。
她在回味夢中情景,這個像馬諾的孩子是自己的一種什麼樣的心理反應呢?她在分析自己。
是對哥哥的贖罪。為了贖罪,擺脫良心的折磨,才放縱自己的行為出現了這樣的後果,既然是贖罪,拿掉孩子產生的罪惡感則又要再次折磨良心,不能重複犯一種錯誤,一定要保住孩子。
可是念頭剛一明確,另一個念頭立即更加明確,保留孩子則需要對白楊贖罪。哥哥是過去,白楊是現在,怎麼辦?怎麼辦?馬婭趕緊閉上眼睛,她想做個睡美人,一百年之後再醒過來,到那個時候一切問題都解決了。
馬婭沒有了主意,她對著藍色的窗簾默默地祈禱:聖母瑪利亞,您給我一個啟示,告訴我應該怎麼辦?當年是您指引我的父親和母親相識、相知、相戀,是您讓他們生下了我並養育了我,無所不知的聖母,您幫助我吧,我一定服從您的旨意,就像服從上帝。
馬婭在默禱時靜靜地注目著窗簾,看看會得到什麼樣的啟示,過了好半天的時間,隻見一陣風兒輕輕地飄過,撩起了窗簾的一角,一隻金色的黃鶯從窗前飛過。馬婭眼前頓時晶亮,這是吉兆,黃鶯飛過,預示著英國嗎?好,那就決定去英國生下這個孩子。
馬婭不再猶豫,她做出了最後的決定。
那個年代留學國外還是一件國人可望而不可及的事情,簡愛是英國貴族,又是兩國之間的親善大使,就像回家那麼簡單,簡愛很快就為馬婭辦好了牛津大學的錄取通知書,並辦好了相關手續和使館簽證。
自從得知懷孕之後,半個月過去了,馬婭沒有到學校上課,一諾也沒有看見馬婭。周末下午放學後,一諾走出教室,遠遠的就看見馬婭站在一棵繁茂的梧桐樹下,她身穿一件十分惹眼的白色羊毛長大衣,襯托著藍色的眼睛就像一個童話仙女。一諾像個孩子似的跑過去,一把抓住馬婭的肩膀,周身上下地打量著,滿眼都是關切的問好:“怎麼樣?一切都好嗎?”
馬婭拿出去英國的機票對一諾說:“我要去英國留學,下周一的飛機。”一諾不相信自己的耳朵,他抓過機票,正麵反麵,反麵正麵地看了好幾遍,才逐漸地明白了現實發生了什麼樣的變化。“這是怎麼回事?告訴我,那個孩子拿掉了嗎?”一諾悄聲但是急切地問著。
馬婭沒有回答他的問題,繼續說著自己的事情。“我找到了我的姨媽,她在英國居住,我要去她那裏。”
“去英國?你把那個孩子拿掉了嗎?”一諾繼續急切地問著自己的問題。
“嗯。”馬婭不置可否地答應著。
“你要離開我?多長時間?”一諾問。
“說不準。也許很長也許很短。”馬婭說。沒有什麼感情色彩。
“我們今天能在一起嗎?”一諾問。“不能。我還有許多事情要辦。”“你會給我寫信嗎?”“也許。”“能給我你的地址嗎?”“如果寫信的時候就會給你。”馬婭回答。“好吧,再見了。”馬婭說著伸出手。
一諾沒有伸手,他不想和馬婭這樣說再見。他覺得太殘酷。他傷心地站在那裏,眼中噙著淚水,說:“你在生我的氣,是嗎?我又何嚐不想要陪你去醫院呢?可是,我怕給你添亂,怕白楊會……”馬婭抬頭看著他說:“一諾,你不要這樣,我從來就沒有想過要生你的氣,那是我自願做的一切,與你無關。我真的有事情,我會給你寫信的。好嗎?”
一諾流淚了,他固執地說:“周一走今天才告訴我,這不叫生氣叫什麼?你就這樣走了我會瘋的。”這句話嚇著了馬婭,她好言相勸著說:“一諾,你千萬不要這樣嚇我,我去了之後很快會給你寫信,等你畢業之後,我可以幫助你去牛津留學,這不是好事嗎?”馬婭說的很誠懇。
一諾點點頭。馬婭終於和他分手了。不是馬婭絕情而是害怕暴露了孩子的事情。分手之後馬婭難受了好一陣子,心裏暗暗的發誓,要盡快幫助一諾去英國學習。
白楊連夜趕回了家裏,可是,屋子裏一片漆黑,馬婭沒在家,火鍋完整地放在飯桌上,一口沒動。晚禮服隨便地扔在床上,被子沒有掀動,看樣子馬婭沒有在家裏睡覺。去哪裏了呢?白楊急了,她開始打電話,問遍了所有可能知情人處都沒有,他便趕到學校,詢問寢室同學,有人支支吾吾地說,讓問李一諾,白楊心裏產生了疑問,他找到了一諾的寢室,還好,一諾躺在床上看小說,聽說有人找,他披上衣服走出房門,看見了白楊。
“看見馬婭了嗎?”白楊劈頭就問。
“馬婭?你是誰?”一諾也不客氣地反問。
“我是馬婭的男朋友。”白楊說。
“哦,知道了,您是白楊?您好,我叫李一諾,是馬婭的同學。”一諾伸出手和白楊握手。白楊很不情願地伸出手,突然他愣住了,他看清了一諾的臉,簡直和馬諾一模一樣。“太像了。”他情不自禁地說了一句。“像馬婭的哥哥馬諾,是吧,連名字都像。”一諾自己說。“請進來坐一會兒吧。”
白楊走了進去,一諾熱情地招待白楊,倒了一杯熱水。“馬婭怎麼了?”一諾關心地問。“我昨天晚上回家了,今天晚上回來發現家裏沒人,也沒有留言,不放心就過來問問,你知不知道她能去哪裏?”白楊問。
一諾也很著急,但是卻不知道。白楊看他的確不像有隱私的表現,便不再懷疑,友好地和他聊了起來。一諾卻無心聊天,他很心虛,馬婭帶著懷孕的打擊離開之後,他沒敢去電話詢問,隻能一個人苦苦地惦記著,為了排遣這種折磨,連晚飯都沒吃一直躺在床上看書,其實是在用書遮臉想心事。也巧,白楊竟然找到了這裏。“我陪你一起去找,好嗎?”一諾穿好衣服要和白楊一起出去。白楊拒絕了,說:“謝謝,不用了,也許她隻是出去散步,說不上現在已經回家了。”“往家裏打個電話問問。”一諾主動地說著,白楊覺得也對,就撥通了家裏的號碼。接電話的正是馬婭。兩人都長舒了一口氣。
白楊趕回家裏,一路上想著一諾,心裏感覺怪怪的,有些說不清楚的不舒服,為什麼別人要說去問一諾?他們倆是什麼關係?這是嫉妒嗎?還是直覺?馬婭不是那種女人,不能胡思亂想。白楊批評了自己,就急三火四地向家裏趕去。
白楊看見馬婭之後就像沒事人一樣,開始繼續做著那天晚上沒有做完的事情。細心的白楊去東來順重新買來了羊肉片,還要涮火鍋,但是馬婭很抱歉地對他說,自己來例假了,身體不舒服,聞著就惡心,不能奉陪了,請他多多原諒。
白楊有些覺得掃興,但是他沒有堅持。馬婭的情緒沒有引起他的關愛,他不想解釋朱玉的事情,更不想談見到了一諾以及一諾酷像馬諾的感受,他的心情也不好。人生的許多轉變就是從情緒化的小事開始的,情緒就是無處不在的魔鬼,它會趁人之危。
白楊自己吃火鍋,不再理睬馬婭。馬婭也不遷就,懶懶地說了一句:“你自己慢慢吃吧,我累了,我要去外婆的房間睡覺。”說著就起身走了進去,並且關上了房門。
白楊很是不舒服,他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公子哥,又受著朱玉那樣的大小姐癡迷的狂愛,麵對馬婭的冷淡他突然覺得不能承受,於是,他勉強吃了幾口之後,就停了下來,望著剛換的綠色窗簾,想到了買這副窗簾時自己的激動和馬婭不屑地看了一眼之後,咕噥了一句:“土氣”時自己的委屈,爸爸媽媽因為朱玉在家中難過,而自己卻要像個三孫子似的來這裏受氣,圖個什麼?他一氣之下扔掉了筷子,“嘭”的一聲關上房門甩手而去,他要回家去做孝順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