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的哥哥為什麼不來接你呢?”一諾突然問。
“我哥哥?”馬婭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就是送你來報到的那位軍官。”一諾比劃著帽徽說。
“哦,那不是我的哥哥,是我的男朋友。”馬婭說。
“男朋友?你不是和我賭氣吧?”一諾說。
“我的男朋友為什麼要和你賭氣?”馬婭不解地問。
“因為那張照片。”一諾底氣不足地說。
“你女朋友的照片?”
“是。”
“她很漂亮,在上海嗎?哦,我們下午去圖書館時再談吧。”在食堂門口,馬婭遇見了另外一個同學,她有話要對馬婭說。他們便分手了。
馬婭美美地睡了一個充足的午覺之後,按照習慣來到圖書館。在通往圖書館的綠蔭小路上,馬婭遠遠地就看見了一諾,他站在那裏,就像終點線上的記錄員似的,等待著馬婭的到來。
“為什麼不在圖書館占位呢?”馬婭問。
“我有事要和你談,我們走一走,好嗎?”一諾看樣子沒睡午覺,一臉的疲倦。
馬婭默許了,跟隨著一諾慢慢走著。一諾引導著馬婭來到了校園西邊的一個靜謐的八角亭,這兒被野樹濃蔭遮蔽的像一個戰壕,三步之外就看不見裏麵的究竟。
在八角亭裏坐下時,一諾為馬婭鋪了一塊幹淨的手帕,馬婭立時想起了玫瑰山村葡萄架下,哥哥也曾經為自己鋪了這樣一塊幹淨的手帕。她的大腦頓時像被擊打了一下,從一個長長的隧道的這一頭掉到了另一頭。她沒有坐下而是愣神地看著一諾。
“你怎麼了?”一諾被她的眼神嚇著了。
“我?你?你是誰?”馬婭竟然突兀地問了這麼一句話。
“我?你不要嚇我,我是一諾呀。”一諾扶著馬婭的肩膀說。
“哦,對不起,我走神了。”馬婭搖了搖頭,坐了下來。
一諾猶豫著,突然他勇敢地坐在了馬婭的近旁,並將一隻手臂放在了馬婭的肩頭。“馬婭,告訴我,我像誰?”
這個動作來的太突然,馬婭猝不及防,但是也沒有驚慌,畢竟是經曆過了。
“你很像我的哥哥,連名字都一樣,我的哥哥叫李諾。”馬婭平靜地說。
“李諾?你的哥哥怎麼能叫李諾呢?”
“嗯,那就叫馬諾。”
“告訴我是怎麼回事?是那個軍人嗎?”一諾央求著。
“不是,我哥哥在哈爾濱。我不是告訴你了嗎?那個軍人是我的男朋友,今天早上過來送我的軍人是他的母親。”馬婭一臉認真地說。
“是這樣。你有男朋友了。你把我當作你的哥哥了,是嗎?”
“對不起,你不高興了?我無法改變自己的錯覺,你不喜歡做我的哥哥嗎?”馬婭問。
“不是,是我的過錯,我無法控製自己不愛上你。”一諾老實地說。
“可是你已經有女朋友了。”
“我知道,可是,……你的男朋友他愛你嗎?”一諾問了一句廢話。
“當然。怎麼會不愛呢?他就像我的父親。”
“父親?你愛他就像愛父親?你不是有戀父情結吧?”一諾找到了馬婭說話的漏洞。
馬婭沒有說話,她沉思著,然後說:“他就是我心中的父親,我尊敬他,熱愛他,感謝他。”
“可那不是愛情。”一諾嘟囔了一句。
“你的女朋友不是這樣愛你嗎?”馬婭問。
“你讀過《安娜·卡列尼那》嗎?”一諾沒有回答馬婭的問話,而是反問了這麼一句很遠的問題。
馬婭的後腦像被鐵錘重重地擊打了一下,安娜?為什麼會聯想到安娜?誰是卡列寧?誰又是渥倫斯基?不,我害怕那種糾纏,害怕一個人在風中尋找的孤獨,害怕那個切點,我害怕安娜。馬婭突然抬起頭,用藍色的大眼睛直視著一諾,就像藍色的大海,驚濤拍岸。
“你怎麼了?你……”一諾慌了。
“不,我……”馬婭哭了,她被一諾緊緊地摟住,哭的傷心欲絕。
一諾抱著哭泣的馬婭,他不問為什麼,也不想知道為什麼,女孩子哭泣還用問為什麼嗎?隻須緊緊地抱住她就足夠了。一諾這麼想的也是這麼做的。他的心在劇烈的跳動,就像驚堂鼓,響徹整個穹隆,他是一個男人,一個有血有肉的年輕的小夥子,任何一個男人都會做的事情他也會做。他讓自己沸騰的血湧上頭頂,把自己滾燙的嘴唇給了姑娘。
姑娘沒有拒絕,她想起了婚紗、戒指、鑽石項鏈、城堡還有那些美麗神奇的花球和葡萄架。她也想起了哈爾濱和馬沙,不,哥哥本來是新郎,她願意把自己交給哥哥,她說這是公平的,因為哥哥才是自己的初戀。
“走,跟我走。”一諾拉著她說。
馬婭沒有詢問便跟著走了,隨便去哪裏。一諾拉著馬婭徑直來到校門外,乘上一輛出租車,離開了校園。
白色的出租車在一棟高層建築前麵停了下來,一諾拉著馬婭上了電梯,進入了一套溫馨講究的房間。
“這是我姐姐的房子,幾個月前姐姐和姐夫去美國了,讓我給她看房子,這就是我們的家了。”一諾高興的響亮地吻了一下馬婭。
房子兩室一廳,幹淨整潔,透著書卷味兒。馬婭看著一麵牆上的書架,看著一大排珍藏版外國名著,搜尋著熟悉的書名,現在可以再版的這些叢書差不多全都讀過了,歐洲中世紀的生活習俗風土人情她熟悉並習慣,甚過於自己的家。馬婭沉浸在外國名著之中醒不過來,她迷迷糊糊的渴望著歐洲古典式浪漫愛情的到來。
馬婭不懂得許多事情的結果,就像不懂得為什麼會成為軍人一樣,在長達16年的歲月裏,他和奶奶哥哥生活在大山裏,什麼都不知道,更不知道還有軍人。他們穿著古代的服裝來到了火車站,又怎麼能料到替換下來的竟是軍裝。世事難料啊。她懷念讓哥哥背著的感覺,那是很小就開始的,哥哥總是背著她回家,她常常因為玩的太累就趴在哥哥背上睡著了。還有馬莎,沒有比它更忠實的衛兵了。
一諾把她背起來,興奮的在地上轉圈,“這裏就是我們的家,你高不高興?高不高興?”接著他就讓馬婭享受到了人世間最高興的事情,馬婭從來沒有享受過的,從來沒有,從來沒有。白楊沒有給她這樣的感覺,白楊給予她的讓她覺得無奈,讓她恐懼和一些許的厭惡和罪惡感。
當她終於清醒過來的時候,罪惡感接踵而至,更大的恐懼壓了下來,我做了什麼?天哪,我怎麼會在這裏?哥哥,是你在懲罰我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