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歌北和曲魔鴻隨著四位師兄一起趕出後殿,剛剛推開後殿小院的木門,漫天飛花撲麵而來,簡直已經落紅成災,花霧濃厚得把前路都完全遮住,幾人不得不一齊奮力撥開亂花,抵擋逆風,並肩前行。楚歌北和曲魔鴻行走出幾米方外,還辯不清楚到底身在何方,隻聽得周圍人聲鼎沸,叫喊聲此起彼伏。
花離渡上,向來清靜安雅,渡口上也少有船家往來。此時卻是人山人海,比先前楚歌北進到的先發夢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花霧鬱鬱,日光隻能透過碎花層層疊疊落下影子,楚歌北望見前方渡口早就是擁擠圍困,數不盡的漁家纏在一處,各自招攬生意。稍微寬敞的一點渡口,是一些較大的船隻,有的寫著“少林寺”,有的寫著“五行教”,各種各樣教派的名稱都有,應是予固定門派停靠的港口。
渡口上的聲音太大,周圍人太多,加上花霧越來越重,楚歌北頭腦嗡嗡作響,什麼都難以思考。幾人雖並肩走在一起,但並不說話。努力攮過人群向前,聽一些漁家在耳邊大叫:“渡河渡河,百年一次花落,各位玩家真是命好,萬萬不能錯過!渡河渡河,金庸世界全在中土,真是英雄定要渡河!”聲音交雜裏又見一位老漁家揮著一把類似蒲扇般的東西撥開疊疊花影,衝岸上的亂哄哄的人群唱道:“人人都道花開好,歲歲卻在等花落。層層苦難華鬢霜,重重艱險為今朝!”
四個師兄牽引著楚歌北和曲魔鴻,從亂成一團的人群中紮掙出來,擠到較為鬆弛的各門派專用渡口,還未到船前。少林寺專船內就有幾個穿著武服的弟子跑上岸來,麵目看起來比護著楚歌北和曲魔鴻的四位師兄年紀輕些,遠遠地就急聲朝他們大喊:“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是出了什麼急事麼?”
被他們叫成“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的幾人,拉著楚歌北和曲魔鴻搶步上前。還不等那幾位小師弟再多問話,就拽住他們,用勁兒把幾人甩到船上。拖住楚歌北和曲魔鴻,衝進船艙之內。船艙本來是準備給通過少林寺初武堂最終武試的弟子用的,因而全都是一些鋪蓋竹席之內的東西。四位師兄迅速湊頭小聲商量一陣,便翻找出兩幅竹席和一張較大的鋪蓋來。叫過楚歌北和曲魔鴻,說道:“我們把你們卷在這竹席之內,再蓋上鋪蓋。不管外間發生了怎樣的事情,就算是我們全都死了,你們也不能出來,知道嗎?”
楚歌北和曲魔鴻一驚,楚歌北眉頭一緊,喊道:“這…”
為長的那個大師兄幾乎是用吼的:“這什麼這?!我們是師兄,你們是師弟,這不是和你們商量,這是命令,這是釋空方丈的囑托,你們聽懂沒有!”
楚歌北和曲魔鴻神色一凜,強忍心中悲痛翻滾,大聲答道:“是!”四位師兄馬上用竹席卷住二人,讓他們躺倒在地,又將鋪蓋覆蓋在二人身上,轉身出艙去了。
四人剛剛出了船艙,所有船上的少林弟子都圍了上來,見他們向來崇敬的四位師兄都是滿麵驚慌,又急又疑,紛紛喊道:“大師兄,二師兄,三師兄,四師兄,發生什麼大事了麼?”
大師兄環視一圈周圍,在心中清點,隨著方丈到花離渡的十五名弟子,包括二師弟三師弟四師弟及自己,全都在了。他眉頭緊鎖,目光變深,蕭然望轉一遍圍著自己的眾位師弟,又看向與自己一直跟隨方丈左右,二十年生生死死的二師弟三師弟四師弟。三人也同時看向自己,朝他示意,要他開口。時光點點滴滴飛逝,他知道每一秒都關係生死存亡,更關係能不能完成方丈交予他們的重任,不再猶豫,開口衝眾師弟叫道:“諸位師弟,今日情形危急,我不能再隱瞞各位!初武堂確是驚逢變故,遭遇強敵,我等本應同進同出,保護初武堂於萬一。然世事難料,釋空方丈突然下令讓我師兄弟四人保護兩名初武堂弟子離開,並一定要保證其二人能夠安全抵達中土大陸!”大師兄說到這裏,聲音逐漸由疾速轉為緩和沉頓:“我們追隨釋空方丈,時間各有長短,然以遊戲時間換算,至少都在十年以上。對於釋空方丈的處世為人,多多少少有些了解!釋空方丈一世遨遊,年晚方才定居少林寺,一生閱人閱事無數,我追隨他二十五年有餘,從未見到他像今日一般驚慌失措。此事之關係重大,之凶險危難,絕非尋常可比,各位可於心中掂量!我們師兄弟十五人,自從進得少林寺正寺,一直處在一處,從未分離,無話不說無話不講,情誼深厚,更甚於這世間的親生兄弟。隻今日我與二師弟三師弟四師弟在方丈麵前立下重誓,要保護他二人離開。誓言已下,縱便知道前方是刀山火海,也不能不視死如歸。我身為大師兄,雖萬分不忍各位師弟陷於此番境況,也不得不為大義保全。請問各位師弟,意下何如?”
眾位師弟聽完大師兄說完,手中拳頭,已經捏的格格作響,挺直身子,鎖緊雙眉,目光堅定。半晌靜默之後,六師弟嚷道:“大師兄,你就隻是話多!”
大師兄聽完他這一句話,隻覺內中血液翻滾,直要把他逼出淚來,忙做出安排,喊道:“十四弟,十五弟,你們去後艙劃船,不要管前方發生了什麼事,隻要盡力加快速度!”
十四師弟和十五師弟年紀在幾人中最輕,以為大師兄是在照顧自己,十分不服,嚷道:“憑什麼我們要去劃船,我們要與眾師兄同戰!”大師兄急得大喊:“劃船速度,事關重大!你們隻須盡快劃船,便已經幫了眾師兄最大的忙,否則這船總也不走,我們就是戰死,也是白搭!”
十四師弟與十五師弟知道大師兄說的有理,縱萬般不願,也隻有跺腳恨恨地去了。兩人到了後艙把住雙槳,動用內力,不像是在劃船,簡直像是在拚命。平常行船,快些不過一個時辰出去千米,二人不間斷使勁兒,使這船不過一柱香功夫就行出四五百米外,和他們一起啟程的漁家小舟,被他們遠遠甩在身後。眼見江上波光粼粼,日光淡耀,從船上已經不能看見花離渡的渡口,隻有幾片孤零零的落花,飄過了花離渡,隨風追趕著他們。
景色是美,但船上眾位少林弟子,哪有心情來欣賞這些美景,全都麵目凝固,如臨大敵。從左往右,擺出少林金鍾陣,第四層是九師弟、十師弟、十一師弟、十二師弟、十三師弟、十四師弟,五人各持一根長棍,頂於頭頂;第三層是五六七八師弟,立於下一層的長棍上,第二層是二三四師弟,最頂端站著的是大師兄。眾人擺好陣勢,立在船頭,眼見四下還是一片平和景色,離他們較遠處有三三兩兩的船隻行走,卻也並未有朝他們駛來的跡象。仍舊緊張得幾乎屏住了呼吸,一丁點風吹波轉,也引得他們凝神去聽。
眾人都在緊張,等待這平靜後的暴風雨,觀察入微,以至於大的變化反倒沒有發現。他們周圍的小舟小船,靜靜地沉了一條沒人發覺,靜靜地又沉了第二條還是沒人發覺,直到第三條沉沒的時候,三師兄才小心翼翼地悄聲問道:“有沒有人發現我們周圍的船好像少了?”